蕭晟的命是勉強救了回來,且不說傷口恢複緩慢,就說染上菘梖,就是一件麻煩事兒。
發作時喻和塵也沒有辦法,隻能緊握着他顫抖的手,豆大的汗珠不斷從蕭晟額上滾落,但蕭晟還是硬要對喻和塵說自己沒事、能受得住。
他們都見過那些個染上菘梖無法自持的人發狂起來的模樣,喻和塵深知蕭晟純靠意志力壓制不受控的身軀當真不易。
這世間恐怕也隻有蕭晟能做到如此了。
蕭晟的可貴就在于,他一直是他,骨子裡從未改變。
這一次,待到蕭晟終于昏昏沉沉睡去,喻和塵才能稍稍抽出被掐得麻木的手來活動活動筋骨。
夢境是第二意識,是現世的反面也是現世的映射。現實裡做不到說不出的,或許都可以在夢裡釋放。
蕭晟做了噩夢,但他的呓語卻讓喻和塵心碎:蕭晟緊蹙着眉,語氣裡是從未聽過的哀求但卻決絕:
蕭晟求自己殺了他。
喻和塵都無法想象蕭晟正在經受怎樣的痛苦折磨。
蕭晟沒有撒謊,這痛苦讓他幾欲放棄,一面舍不下喻和塵,一面又怕自己一直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甚至恐懼自己抵抗不住有一日會成為沅齊的傀儡。
怕到想要一個幹淨的了斷。
醒着時面對小師叔,蕭晟怎麼敢說那樣的話,喻楓也将才鬼門關走過一遭,就千裡奔波來尋他;蕭晟不敢辜負這情分,也舍不得。
夢裡悠悠,又重複了一遍醒着時的苦痛,方才感覺自己渾身輕松了些,輕飄飄的,落葉一般飄向混沌,隻聽一個聲音自意識之外傳來,溫和卻堅定,它道:
我在,你會沒事的。
落葉不再飄向無止境的未知,終于落地。
喻和塵說到做到,不僅和努依爾、夷憬琛日夜研究,改進古方,冒着被他師姐趙素輕帶人拿下的風險,中間還去了一趟天玄宗,隻為查閱古籍,找尋相關案例。
而在千裡之外的上京,未來的天下帝都,注定時時刻刻波谲雲詭。
新帝雖敏慧,但卻親近閹黨,順從太後——畢竟是年歲尚小。
于是朝中現在便是璇玑閣次輔宋澈為首的文官集團和皇室連同其爪牙閹黨形成對立之勢。
南邊大戰如火如荼,一點不耽誤缙國内部的摩擦和紛争。
最近這些日子,皇帝竟要把奏章批紅的權力送給司禮監,朝廷直接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