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事情和某些事情總是關聯緊密的。
就像陰暗潮濕的角落裡,蛇鼠一窩。
巷頭賭坊的去讨債,鬧出了人命。
賭坊用了三兩個奴隸,去上門讨債。兩個老賴已經拖欠了許多時日,賭坊的便把他們捉起來打了一頓。
奴隸都是塞北人,不知是沙坦的還是柱越的亦或什麼别的族群。
下手沒有輕重,已經打死了一個,還有一個跑了,幾人竟又繼續追了去。
“跑哪兒去了?”
蕭晟單手牽着馬,睥睨着來人。
那馬兒搖擺着馬頭,腳下踢踏着,似在對剛才的疾馳表示不滿;然而蕭晟隻收緊了缰繩,另一手在馬身上拍了拍,那馬兒登時便安分了下來。
“回将軍,欠債的那厮跑進了百香樓,那幾個塞北蠻子也追了進去。”
說話的是曾诩,本是禁軍,不久前才調來蕭晟手下。
“隻是......”
曾诩又開了個話頭。
“隻是什麼!”
蕭晟斥道。
軍旅中人,最嫌惡拖沓不休。
“隻是,太史令大人今日似乎也在百香樓。”
那曾诩有些不确定地道。
似乎有人看到過喻和塵今日出現在百香樓附近。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再有什麼似乎好像,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蕭晟掉轉馬頭,呵了一句之後便帶了身後幾人徑自向百香樓奔去。
酒樓的入口不大,門外幾盞彩燈映得地上一片暖色。
然而走入門去,卻是别有洞天。
曲水流觞潺潺不斷;一道雲梯自下盤旋而上,抵達筒樓的每一層;絲竹聲伴着流水聲萦繞在耳畔,清脆悅耳如處世外仙宗;異域舞姬赤足披紗,在層樓的竹台上翩跹起舞。
到處是一派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情景。
擡頭而望,星月懸于天際,夜空澄明可見;而若是遇上陰雨,筒樓上方可以升起屋檐來遮蔽——這項神奇的工程是百香樓的秘密,傳言曾有司空監官家的人來參與設計建築。
“将軍,可是要喝酒......”
蕭晟沿着邊緣梁柱外的回廊走着,略略掃了一眼筒樓上下,沒有看見什麼鬼祟的身影,便繼續快步往裡走着。
路過的藝伎就有大着膽子攬客的。
“城西營巡查。可有看見三兩個塞北人進來了?”
蕭晟亮了亮令牌,迎上一個媽媽,問道。
“這......”
那媽媽像是不清楚,倒是旁邊一個藝伎說道:
“往裡樓去了,将軍快些将他們趕走罷,吓死人了......”
裡樓?
上了層梯,才知這百香樓之大。
前頭望不到邊的筒樓之後,竟還有累層的樓。
走進之後,已逐漸聽不見前樓的喧嚣聲,有人的房門都緊閉着,隻能隐約聽到雅間裡的器樂聲。
想來,所謂裡樓是為達官貴人們提供了一處密談的場所。
可是一入裡樓,蕭晟便聞到了這裡有些奇異古怪的氣味,可具體怎麼,也一時說不上來。
蕭晟踩着毯子往裡走着——他看見了地上斷斷續續的點滴血迹和塵土。
正常來到此地的客人不會如此狼狽。
走廊七彎八繞,若無人引領或是沒有極佳的記憶,很容易迷失。
果不其然,走了不久,前方的走廊盡頭折回一個人。
那人神情張惶,身上帶血,在地上跪伏着,似乎經受了不小的驚吓。
伏在轉角觀察良久,他才敢往這條廊道爬過來,期間左右張望不斷。
然而忽然自右手廊道又傳來三兩喝聲,是塞北奴隸們追了過來。
被追的老賴慌不擇路,在房間内竄逃;塞北人身形高大,擡腳揮掌間打落摔碎不少看起來很值錢的玩意兒。
這老賴也是雞賊,知道往百香樓跑,賭坊的人沒有追進來鬧事,可那這幾個塞北蠻子卻是愣頭愣腦繼續跟了過來。
那老賴身量輕小,來回繞柱,塞北奴隸硬是連他一根毛都摸不着。
幾番戲弄下來,幾個奴隸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竟直接擡了桌子椅子之類的物什家夥向那人砸去。
叮呤咣啷、稀裡嘩啦的動靜一大片。
蕭晟知道塞北人力大無窮,身量高大,想要制服他們,唯有智取;而這百香樓裡曲折複雜,施展不開身手,倒是十分麻煩。
一台雕花圓木凳從右手邊飛出徑直砸向對面的廂房門,木門和棂框登時被破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仿若怪獸的血口。
屋裡傳來三兩聲女子的驚叫,又很快壓抑下去。
而右手邊的鬥毆仍在繼續。
那個瘦小子跳上桌子,其中一個奴隸撿了門框的碎塊直接沖他面門揮去那小子蹲身躲過,隻臉上被木片劃出幾道血痕;跳下來之後,回身才發現原先站立的木桌有三分之一已經被生生砸斷;瘦小子跑出了那間房,他身後已然暴怒的塞北人怒吼着撲過來,方才與他對峙的那個兩手舉起桌子惡狠狠沖門外丢了過去——
瘦小子拐了個彎兒,驚險地躲了過去。
然而——
不好!
那桌子沖對面廂房去了!
電光火石之間,蕭晟側身先一步躍進了廂房。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