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晟蹬地而起,空中狠力一記側踢竟整個将圓桌踢碎,接着旋身落地,一隻手掌撐着地,他感到兩腳都有些略微發麻。
刹那間碎片飛濺,塵埃四起,而在蕭晟這道堅實的身影後,還有幾人。
喻和塵張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神情慵懶玩味,一手抵在一側額間;衣襟半敞,遠看隐約露出哪怕以天青色相稱也毫不遜色的肌膚;他身側一左一右兩個胡姬在聲響過後才再次起身,跪立在喻和塵左右。
與喻和塵對坐的,是碩林公主和另一位不知什麼封号的縣主郡主吧。
蕭晟隻回身看了一眼,便很快又心虛一般移開了視線。
他怎麼覺得,喻楓那張不加以任何修飾的臉,比一旁已經十分精緻的西域面孔還要更吸睛呢。
操。
見鬼。
他領着的幾個兵都沒有反應過來,隻聽見一聲巨大的聲響,再睜眼眼前便已塵埃飛揚。
“喲,我道是昨兒怎麼燒了幾柱好香,原是今兒小店要來貴客。”
塵埃還未落定,所有人都忽地聽見一記妖娆的女聲。
當視線再次清晰,大家都再次往早已被摧毀的門外看去——
這是個體态有些豐腴,妝容略顯矯飾的中年女人,想來應是百香樓明面兒上的打理人了。
蕭晟再往後看去,竟發現:這個老鸨帶來的兩三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沒有武功的仆役輕輕松松便制服了那幾個塞北奴隸,把他們捆了起來。
隻剩最後一個奴隸時,蕭晟看到,他們似乎是在塞北人的小腿或是腳踝某個部位踢了一腳,那奴隸便抽筋一般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塞北人的弱點是足踝?
“不知媽媽能否告知,為何......”
蕭晟才說了半句話,劉媽媽卻是早就發現了他緊盯着自己身後的目光,便道:
“蕭将軍初來京都,怕是有所不知;凡是入缙為奴的塞北人,為了方便驅使,踝骨處都被放了蠱,不傷性命卻摸不得碰不得,一碰便是椎骨噬心之痛。”
身後的喻和塵終于起身,理了理衣衫,笑言:
“多有叨擾了。隻是聽說鴻胪寺這次把招待南疆使臣的地兒設在了您的寶地,也不知壞成這副模樣,趕在那之前還能不能修得好了。”
“大人真會玩笑,還有半月有餘的時日,修好這些綽綽有餘。”
劉媽媽一提這事兒似乎十分得意,面色紅潤起來。
喻和塵不再言語,微微颔首緻意後,便徑自先離開了。
蕭晟讓手下幾個接過那些個奴隸,也擺了下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宗悅和另一位姑娘仍相扶着坐在原地,顯然受到了驚吓。
其餘人都走了出去,那劉媽媽才趕忙上前來,滿臉堆笑:
“殿下,郡主,就是些個賭坊亂跑出來的奴隸罷了,您莫怪罪,莫怪罪。”
劉媽媽低着頭不住地躬身。
老天爺喂,要是郡主娘娘和公主殿下在她這兒出了大小的事兒,她的棺材本就白攢了,怕是連個全屍都不會有的。
“就是?罷了?那怎樣的事兒在媽媽這裡才能算得上大事兒?剛才要不是蕭莫将軍及時趕到,我們幾個恐怕要命喪于此!”
宗悅一對秀眉皺在一起,指着那老鸨的鼻子直接大罵道。
“是是是......我真是該死真是該死......”劉媽媽聞言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頭。
“明日起你不用來了。百香樓及旁邊的那些個東西,一切由曹管家接管。”
一直握着帕子撫着自己胸口的姑娘冷冷開了口,直接插話打斷了兩人。
“啊。”
劉媽媽擡起頭,滿臉哀求,卻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來辯解,因為她知道,這位郡主娘娘,從來說一不二。
伯陽郡主戚芸,戶部尚書之女,當朝皇後之族妹。
“好了好妹妹,咱們都别跟她一般見識。”
宗悅轉過頭來安撫戚芸,拉着她往外走。
咱們?
戚芸雖然嘴上沒有再說什麼,心裡卻暗道:
我和你不一樣——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
更不會像你這般窩囊,竟還是堂堂一國公主。
......
“那些賭坊,跟百香樓脫不開幹系。”
蕭晟走在喻和塵身後。
“不笨。”
喻和塵拿出一條縧帶重新系上——有時候對于目力不佳的人來說,屏蔽掉視覺的幹擾,反而其他感覺會更靈敏。
“百香樓背後的人是誰?他們竟連南疆使臣何日抵京都一清二楚。”
蕭晟看着喻和塵再次用那條縧帶擋住了眼睛,不經垂下眼眸,壓了壓心裡泛上來的那股子難受勁兒。
“戶部,或者說,太後。”
喻和塵負手,走在前面,答道。
......
“你今日身上竟也沒有帶一件防身的東西。”
蕭晟換了話題。
喻和塵聞言停了下來,蕭晟因為他停下來而被迫也止住腳步。
沒想到到喻和塵轉身道:
“小子,你當,今日沒有你,我便解決不了那幾個塞北奴隸?”
“......不是。”
蕭晟略略閃避了目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看不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