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圖謀公爵府權勢,臆測挑唆,已被奪了诰封。”
堂内燭火熒熒,喻和塵仰起頭,緩緩說道。
“清甯,選擇了維護蕭莫。”
“楊家,選擇了收回訴狀,取消和離。”
......
“而你,依舊是蕭晟。”
蕭晟背對着喻和塵盤腿坐着,兩手伏于兩膝,突然間啞然失笑:五年前,“蕭晟”這個名字第一次現世,是他當着喻和塵的面親口宣示;五年後,當這個身份陷入質疑時,最後竟也是這個人再次冠以他名姓。
“那我選對了麼,師叔。”
蕭晟收斂容色,沉下目光,卻是像喃喃自語一般道。
旁的什麼人聽來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然而喻和塵卻明白,蕭晟所說的選擇是什麼。
證明蕭莫的清白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蕭晟在公堂之上道出五年前自己在雁甯侯府的所曆,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承認與蕭遠興的欺君之罪;然後,風波過去,流放、下獄抑或腰斬。
是的,這樣一個于自己、于蕭家都沒有任何益處的方法,是蕭晟的選擇之一。
是的,這樣一條十分明顯的萬丈深淵,對蕭晟來說是一道選擇。
這也是蕭遠興這些天命人一直将蕭晟緊盯着的原因。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
喻和塵仰對滿牆神靈,隻說了半句話便戛然而止。
其實喻和塵一直想知道,人心詭詐如世家公侯的家宅裡,究竟是怎麼養出這麼一個清高自持而不屑于陰謀算計的靈魂?
“你呢,你為什麼要幫...幫蕭家。”
蕭晟似是終于放下了些什麼,輕舒了一口氣,問道。
“自然是,收買一份人情。”
喻和塵的坦蕩總是讓蕭晟自愧不如。
“呵,師叔好算計。”
蕭晟仰面而笑。
喻和塵卻以為,權欲,就是要坦蕩相對。
......
上京皇城·景祥宮
“呵呵呵......”
宮殿偌大,卻隻能聽見兩個婦人不大的笑談聲,其餘所有立侍在各個地方的婢女太監數十人全部屏息凝聲——沒有傳喚,他們是不能随意走動的。
“煜兒打小就是個機靈鬼。”
婦人眉目祥和,嘴角因為回憶到往事而止不住地上揚,頭頂鳳冠上那顆碩大的藍寶石似一片冰冷的湖泊,倒映着窗外同樣碧藍的天空。
與太後魏氏一道喧談的,是甯王的生母,周太妃。
左右兩個婢女默然而立,控制着手上轉動搖杆的力道,使太後和太妃頭頂的扇葉制造出和煦的微風。
春露悄聲踩着碎步自屋外走來,撥開垂玉珠簾,颔首道:
“娘娘,殿下來了。”
魏氏臉上的笑意緩了緩,收回目光,眼神還未到周氏的身上,周氏便很識趣兒地起身告辭了。
春露口中的殿下,自然是魏氏所出的碩林公主宗悅。
魏氏生下碩林之時已經年歲不小,老來得女,自小就是十分寵愛縱溺,隻要宗悅一伸手,自有天下最好的争先恐後給她奉上。
周氏出去時和宗悅打了照面,行禮蹲身也要自覺地低上三分。
“母後!”
宗悅一進屋内,看見再無外人,便徹底沒了規矩,嬌嗔一聲就徑自跑到了魏氏身邊。
然而太後此時已全然收斂了方才與周氏笑談時的和态,朝春露丢去一記眼神,春露便會意端來一盤香爐和撚香用的小東西。
“你不打算和我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
魏氏擡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挽袖,打開了面前的小香爐。
宗悅感受到了魏氏的不悅,目光下落,似是有些尴尬之色。
“你換了那個郎中的口供,讓蕭家在清甯的事兒上翻了盤。”
魏氏從料盒裡夾出兩塊香料,放入研缽裡一圈一圈緩慢細緻地碾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