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幽幽地答道:"臣侍哪敢怨陛下,陛下是天子,想寵誰就寵誰,不想寵誰就不寵誰,誰還能勉強得了陛下?"
他這話沒有翻舊賬的意思,隻是在怪這幾天明帝疏忽了他。然而明帝想起當初他被她冷落了好多年的事,便從中聽出了哀怨的意味。卻也覺得這也怨不得他要怨怼。本就是年紀大了才承了恩寵的,她不曾好生寵愛他,彌補錯過的那些年,卻在他在外面忙了幾個月回來的時候隻管寵愛年輕的君卿,擱誰誰都得難過。
明帝心中憐惜之意陡起,攥緊了他的手柔聲哄他道:"朕這幾天都陪澄兒,澄兒莫要難過了。"
江澄聽了就笑了起來,"陛下連着寵臣侍,那别的君卿豈不要寂寞了?陛下總是這樣子,對這個好起來就連着寵愛一陣子,傷了别的男兒的心也不管不顧。陛下以前同臣侍說過,像先帝那般專寵一人冷落一群,不算情聖,如今陛下自己偏寵一個冷落九個,與先帝又相去幾裡?"
明帝有些懵懂,她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寵他,他不高興,她可以理解,怎麼她要多寵寵他,他也不高興?
"澄兒你到底想要朕怎麼樣?"
"臣侍想要陛下雨露均沾。"江澄看向明帝,大膽地講出他内心中的想法,"宮裡攏共也就這十個人,每一個都是陛下喜愛的,陛下就不能每天寵愛一個嗎?一旬十天,陛下依次寵幸,誰都不會過于受冷落,這樣子不是最好的嗎?"
他知道這個要求其實有點挑戰明帝的皇權。雖然掌握平衡是帝王始終要做到的事,但讓下面的人保持競争才是對帝王最有利的。
明帝沉吟了一下,她想她懂他的意思,依次進禦,無需争競,對後宮來說的确很好,既安穩又有保障,但這麼做對她這個妻主并不利。上一年董雲飛貪玩木牌拒了她的恩寵,林從因為生她的氣就敢燒承恩牌,她都是記憶猶新的。
但這話不必當面講出來,她隻含糊其辭:"澄兒想讓朕雨露均沾,這話朕記住了,不過再怎麼樣也得等朕寵完澄兒再說,澄兒久不承恩應該也是很渴盼朕的對不對?且讓朕好好寵幾天。"
江澄是比較了解明帝的,凡事一用到"再說",那其實就是不予考慮,不會這麼辦理的意思。
自己的建議沒有被采納,江澄心情就不大好,小聲嘀咕了一句,"那臣侍怕是要忙壞了,白天上朝晚上侍寝,中間還得抽空去給皇後請安,怕是要連用膳的時間都沒有了。"
明帝挑眉看他,開恩免了他去給安瀾請安的義務,"澄兒有朝職在身,就不必拘着規矩給瀾兒請安了,這話朕晚間親自告訴瀾兒。"
這意思是她必然要去給安瀾撐腰的,江澄心裡頭愈發生氣,可是又不好當着明帝的面表達對安瀾的不滿,所謂疏不間親,安瀾才是明帝青梅竹馬妻夫情深的人,他隻是一個幹活得力的臣下罷了。
他想這隻能到了時辰先過去看看情況,再徐徐圖之。
忽然之間要恢複三日一請安制度,後宮衆人都很驚訝,衆人對此事的态度是各不相同的。
薛恺悅和董雲飛都是不怎麼反對的,他倆明白他倆近來都還算安分守己,安瀾不可能針對他們倆,便打算一起過去。薛恺悅提議用過了晚膳再去,傳話的人沒說晚膳的事,薛恺悅根據以往的經驗推測安瀾應該是不準備晚膳的,董雲飛自然聽他的。
趙玉澤昨晚接到傳話就知道安瀾是針對林從的,雖然覺得安瀾沒必要如此,在他看來,林從也就是年輕心氣高了些,卻也沒什麼奪嫡的想法,更不可能取安瀾而代之。作為六宮中心性最為玲珑的男兒,雖然不贊同安瀾的做法,他倒也願意配合安瀾這個略顯無理的要求。原本計劃今日在瓜園待一整天,如今打算待到半下午就回來。
林從最為生氣,他倒沒有意識到安瀾是針對他,他認為安瀾是在針對江澄,可是不管針對誰,這事還是讓他感到不自在。原本他今個兒出去打馬球可以暢快地打到天黑的,天黑之後再在外面吃個烤肉,日子過得美滋滋,如今他隻能氣呼呼地想着他不練到晚膳時辰是絕不會回來的。可也僅此而已了,他頂多拖延一下,還沒有膽量公然無視安瀾的命令。
陳語易倒是無可無不可,他近來每天隻作畫一個時辰,閑暇時間多,倒也不介意到安瀾殿裡晃一晃,隻是比較擔心要是這請安的時間過長,兩個皇子回來用晚膳的時候他不在,便決定早去早回。作為一個不拘小節慣了的男兒,他已經全然忘了當初宮裡請安的情景了,理所應當地認為早去者可以早回。
冷清泉是最為擁護這個規矩的,冷清泉近來閑在玲珑殿中無事可做,無趣得很,偏偏自中秋節後,後宮沒有舉行大的宴會,悶得他受不了,自然願意到安瀾這裡走一趟,因而他到得是最早的。
隻是好些年不執行這請安的規矩了,冷清泉便有些遺忘當初執行這規矩的時候是怎麼個情形,也就做不到安安靜靜地等待别的男兒到來,一瞧見沈知柔進來,就迫不及待地向沈知柔打招呼,"知柔來啦。"
沈知柔倒沒想到冷清泉這麼熱絡地招呼自己,也就樂得與他閑聊。
"知柔,你近來都在做什麼呢?也不見你出來走動。"冷清泉因那次在禦花園中被陳語易搶白沈知柔安慰了他,同沈知柔關系好了起來,這話透着親昵。
沈知柔卻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他昨個兒收了德王家馨雅王子的禮,想要為馨雅的妻主鐘雨桐謀個合适的官位,可是不确定哪天才能見到明帝,他琢磨着恢複請安制度的頭一天,明帝多半要過來給安瀾撐腰的,這便是個極好的面聖機會。因此,他整整打扮了一個下午,早早地就出發了,他的暖香殿要比玲珑殿距離麟趾殿遠一些,因而他雖是第一個起身的,卻是第二個到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