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有點生氣,但他也沒能夠立刻解決這個問題,朝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二十九日這天,公事中頗有兩件棘手的,他上完常朝,就和明帝分頭行動,明帝在睿思殿中批奏折,他在政事堂處理各部送上來的公文,批過了再彼此交換意見。公文衆多,批起來頗有點費時間,好不容易批好了一大摞,他趕緊讓人把要緊的需要明帝鳳目審閱的給明帝送過去,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給他帶回來一摞明帝批好的奏折要他過目後秉旨辦理,這人還給他捎回來一道口谕:"聖上說下次要江相您親自送過去。"
江澄沒有多想,隻以為明帝是有什麼機密的話要當面同他說,點頭答應。
将這摞奏折粗略看了,揀最緊急的親自寫了下達的公文,交給手下立刻去辦,不緊急的按照朝廷的規則儀程慢慢辦理,他這才接着批閱送到他這裡的地方公文。
批了一陣子,看看天到申時初了,他趕忙起身往睿思殿來。
"臣參見陛下。"
明帝正坐在鳳案後面聚精會神地批折子,聽見聲音,也不擡頭,隻揮揮左手指指地上的椅子:"澄之坐,朕批完這一份咱們再說話。"
江澄順着明帝的視線看過去,見那兩柱之間鋪着大紅色地毯的位置放了一張雕飾得極其華美的官帽椅。
他心中琢磨,這睿思殿中的椅子以往也就是柳笙坐過,他這個左相卻是不夠格坐的,他不能因為柳笙失蹤不見就在内心中認定這個椅子一定屬于他。
他默默侍立在一旁。
明帝批完奏折,打了個呵欠,向後面伸展了下胳膊,仰靠在鳳椅上,這才向他看過來,這一瞧就瞧見他站姿筆直堪比青松。
明帝蹙起修長的鳳眉,指指椅子言道:"澄之也太拘泥了,有椅子幹嘛不坐?站着不累嗎?"
累自然是累的,但不能因為累他就去坐屬于柳笙的椅子,被人知道了,怕是要以為他有意取柳笙而代之,一旦有了這樣的傳言出現,萬一不幸柳笙真回不來了,别人怕不以為是他江澄派人謀害了柳笙?
這個謠言是斷不能起的。該撇開的嫌疑,他是一定要撇開的。
"那是弦歌的椅子,她雖不知身在何處,臣卻不能妄動她的椅子。"對着明帝,江澄也不掖着藏着,有話直說,他明白明帝極為倚重柳笙,絕不會讓他取代柳笙。
明帝卻是沒思量那麼多,她隻是今日批折子感到疲累,想起江澄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必然更加辛苦,便有些心疼他,想讓他坐下歇一歇。
見他這麼說,便欣慰他恪守本分不争不搶,鳳眸一轉,吩咐在外面伺候的侍兒鏡兒道:"去搬個椅子過來。"
鏡兒領命,很快就送過來一個形制小巧靠背式樣也極為簡單的紫檀玫瑰椅。想來是另外定别的人從偏殿中直接搬過來的,原本應該是給侍兒們坐的椅子。
江澄這次沒再推辭,告謝之後便落了座。連日公務忙碌,能夠坐下來歇一歇人會輕松許多,這是明帝的好意,他不想辜負她的心。
明帝待他坐下,方才同他談論政事,兩個足談了兩刻鐘,方才商量完畢。其實所謂的商量,明帝基本上都是聽他的,他給出來的方案她便是有不同看法也隻是補充一二,不會全然否定他的想法,他提出的人選,她要麼直接采用,要麼二選一,不會另外定别人。所謂言必聽計策必從也不過如此了。
江澄剛欲起身告退,卻見明帝看向他,吩咐道:"澄之到朕跟前來。"
這是又要做什麼?江澄邁步過去,才近了鳳案,便被明帝擡胳膊抓住了他的手,"陛下還有何事?"
"澄兒今晚莫忙公務,朕今夜翻澄兒的牌子。"明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隻覺心裡愈發癢癢了。
江澄今日穿的是件象征着宰相身份的大紅色官服,這紅色明亮得很,上面的銀絲刺繡更是耀眼,偏偏這陣子江澄連日忙碌,人清瘦了許多,這華麗張揚的官服配上他那溫和隽秀的小臉,很有一種華衣似火美人如玉的破碎脆弱感。
手握大權者的破碎脆弱感是極能激起女子的愛欲的,明帝幾乎是在一瞬間感覺到一股熱流直奔小腹,恨不能立刻将人帶回紫宸殿去強寵密愛,讓他哭泣求饒,讓他承受不住卻又不得不承受,讓他淚水打濕羽睫看上去更加脆弱可憐。
江澄全然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是被明帝盯上的小山羊,他擡眸看她,不輕不重地怼了她一句,"難得,難得,陛下還記得有臣侍這麼一個後宮,臣侍還以為陛下鳳目裡隻有果貴君了呢。"
他甚少這樣點名道姓地吃誰的醋,明帝大覺新鮮,看他的感覺便是可憐的小山羊陷入羅網不自知還有心思去吃别的小動物的醋。她微笑着耐心向他解釋:"朕這陣子是有點被從兒迷住了,澄兒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