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正君死亡的次日便是皇貴君薛恺悅二十七歲的生日,内侍省請示了一下皇後安瀾,皇貴君的生日宴還要不要照常進行,安瀾琢磨着,梁家少正君的死亡固然讓人悲傷,但畢竟隻是個臣下之夫,并不是什麼皇室長輩,沒有道理讓皇貴君的生日宴因之停辦。
因而生日宴照常進行,而且因為這是薛恺悅晉升為皇貴君之後的第一個生日宴,内侍省在安瀾的首肯下,辦理得相當隆重。
一早就在薛恺悅住的碧宇殿排上了宴席,将碧宇殿房前房後打掃一新,房間内擺滿了各式帶壽字的吉慶擺設。北境均輸使蕭冷月送來的禮物、甯家送來的禮物、做地方官的薛靈珠送來的禮物,堆在靠窗的坐榻上,堆得坐榻快跟窗戶齊平了。後宮衆人的禮物隻能擺放在屏風前面的小桌子上。
薛恺悅多少有些忐忑,外官給他送禮物會不會犯明帝和安瀾的忌諱,但内侍省的男子差役告訴他這些禮物能夠擺在這裡,便是征得了聖上和皇後主子的同意的,沒聖上和皇後的允許,他們怎麼敢私自把禮物收進宮來?
薛恺悅琢磨了一下覺得這話也有道理,放下心來,含笑迎接前來賀壽的後宮衆人。
這是皇貴君的生日宴呢,衆人都很默契地不願意談及梁家少正君的死亡,覺得不吉利,當下便隻熱熱鬧鬧地給薛恺悅過生日,仿佛京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恺哥添福添壽,弟弟沒什麼送你的,些小薄禮,恺哥莫嫌棄。"因要把京城局勢的最新進展給江澄發過去,敏貴君趙玉澤是能來赴宴的後宮中到的最晚的一個,他邁步進到院子裡的時候,碧宇殿内已經坐滿了人。
眼見着衆人都到了,隻餘他一個,趙玉澤連忙把壽禮拿出來雙手遞給薛恺悅。他的壽禮是一件水頭十足尺寸也夠大的南玉女神挂墜,碧綠瑩瑩,甚顯貴氣,卻又觸手生涼,适合這夏日。乃是南玉鋪子裡的新貨,售價倒不昂貴,勝在是最新款的。
"多謝小玉,快來入席吧。"薛恺悅熱情地招呼趙玉澤,心裡卻想到了董雲飛。他想董雲飛也不知道這陣子在北境過得可還習慣?又要到幾時才能回來?雖說同樣是兄弟,但董雲飛顯然要比别人與他更親密一些,他心裡也就更加記挂董雲飛。
趙玉澤依言入坐,他敏銳地掃了一下今日的席面安排。今個兒宮裡人是不全的,江澄、顧瓊、董雲飛都不在,就這麼幾個人還分成了三桌。
文君陳語易、淑君冷清泉和慧卿沈知柔坐在一張桌子上,壽星薛恺悅單獨坐一桌,旁邊安放的是明帝的寶座,安瀾這張桌上,隻坐着林從。
他瞧定了,便走過去坐在安瀾右手邊。
安瀾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看見趙玉澤豐神如玉的俊臉上有幾粒汗珠兒,便笑着問他道:"小玉這是忙什麼去了?瞧這頭上的汗。"
趙玉澤扯謊道:"弟弟一早就去園子裡拾掇瓜菜了,皇後哥哥中秋佳節想吃什麼新菜,盡管告訴弟弟。"
安瀾莞爾一笑:"這會子沒什麼特别想吃的,等想到了再告訴小玉。"
“有什麼好吃的隻惦記着給皇後哥哥嗎?我們都是不配吃的?敏貴君也不問我們一聲。”安瀾話音未落,旁邊桌子上的沈知柔就開口了。
趙玉澤看了過去,見沈知柔今日的打扮與往常不同,俏麗中帶着三分妖娆,眉宇間卻又不是一派妩媚,氣質頗有幾分張揚與淩厲,與之前的溫柔小意大不相同。最惹人注目的是耳朵上的那個純金制作又綴着貓眼綠寶石的挂飾,金光流動又寶氣森森。
想到侍兒們講,慧卿前些天要了天子不少好東西,這挂飾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要的。
趙玉澤心頭暗暗感歎,以前可不見沈知柔這般癡迷财物,最近這是怎麼了?
沈知柔的這對耳挂着實打眼了些,林從瞧見了,也覺得有趣,揚聲詢問沈知柔道:“知柔你耳朵上這個滴滴溜溜的叫什麼啊?很好看。”
“這叫耳挂,好看吧?我也很喜歡呢。”
“是哪裡買的?不用打耳洞是不是?”林從繼續問。
沈知柔眼波流轉,語氣驕傲,“不用打耳洞,這是工部作坊的新款首飾,你要喜歡,去工部作坊逛逛,應該能買得到,不過我這個,是昨個兒陛下賞的。”
“嗷。”林從不說話了,巴掌大的小臉上現出淡淡的惆怅來,卻也沒有沖沈知柔發火或是譏刺。
沈知柔這話說完,挨着他坐着的陳語易就開口道:“原來昨個兒陛下去你殿裡了,我是說我讓人送畫作過去,要你補畫個美人在上面,你說不得閑。”
沈知柔毫無羞赧之色,從從容容地道:“是不得閑嘛,陛下昨個兒下午就讓人傳了旨意夜裡要駕臨暖香殿,我可不得準備接駕嗎?哪裡有功夫畫畫呢?不過今個兒應該沒什麼事了,待會兒從這裡回去我給你畫吧。”
陳語易點頭道:“也好,買畫的客人要得不急。”
沈知柔打量了一眼陳語易,問他:“你今個兒這身宮裝好看呢,新做的?”
陳語易也大方回答他:“是新做的,料子是弘文幫我挑的。”
沈知柔點頭,誇贊弘文皇子道:“他小人家兒倒會挑。”
兩個說話間,趙玉澤留心觀察别的席面上的動靜。明帝尚沒有來,公主和皇子們卻是都到了。大公主今日穿了一身紅,瞧着喜氣洋洋又頗顯氣勢,端端正正地坐在公主席的首座上。二公主今個兒穿的也很華麗,淺杏色的吉服很襯二公主的容貌,不知怎麼的二公主不大想說話,木着小臉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語。旁邊穿了一身綠衣裳的活潑好動的三公主見二姐姐不搭理她,便隻能同他誕養的寶貝四公主聊天。
可憐他的寶貝四公主才兩歲多,小小的人兒聽不懂三姐姐所說的武功路數的話,急得三公主連說帶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