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當然不肯，仰起小臉看她，語氣是不自覺地撒嬌與試探，"皇貴君可是臣侍肚子裡美辰公主的養父，臣侍不去祝壽能行？皇貴君便是不說什麼，侍兒們也該說臣侍不懂規矩了。"

他這話是擺明了探詢明帝的心意，看能否在明帝正莫名其妙憐惜他的關頭把蕭美辰的撫養權收回來。

明帝聽出他這試探了，這在以往她應該說幾句話彈壓他一下的，然而她這會兒卻不想與他計較。烈焰朱唇微微下移，尋到他海棠着露般水潤的唇片上嘬了一口，輕聲道：“悅兒最是大度，不會同瓊兒計較的，悅兒管手下也嚴格，沒人敢議論瓊兒的，瓊兒聽朕的，準沒錯。朕走了，快到中秋了，瓊兒有什麼想要的中秋節禮，想好了派人告訴朕，朕給瓊兒備辦。”

明帝說完，便一陣風般地走下樓去。

她得上常朝去了。梁府出了這樣的事，左右丞相又都不在朝中，她可不得派人去慰問一番？

天子走後不到兩刻鐘，那色澤華豔的北極躍金錦和兩隻羽毛鮮麗的紅鹦鹉。兩套流光溢彩的鎏金碧漆香器就被侍兒們送了來。

顧邵氏上樓來瞧視這些賞賜，為兒子重獲天子恩寵而高興，“我兒終是個有造化的，這個料子，啧啧，便是爹爹我當了一輩子綢緞莊老闆郎君，也沒見過這樣的成色。”

顧瓊卻沒這麼開心，他揮手打發幾個侍兒都下去，自言自語地道：“陛下她隻是給些小恩小惠罷了，大主意絲毫不改。美兒還是得養在皇貴君膝下。”

顧邵氏聽了，便勸他道：“我兒你往好了想，皇貴君總算是這幾個得寵的君卿中最為正派的一個，公主養在他膝下，你想公主了，随時都能去看，總強過養在别人膝下不是？說句不讨喜的話，這要是養在皇後膝下，你想見公主，怕是就沒那麼容易。”

顧邵氏說着話，往四周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爹爹我進來住了這麼些天，也細細地打聽了大公主在皇後那邊的情形。皇後對大公主視如己出，那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一腔父愛全都放在了大公主身上，便連他親生的樂安皇子都不能分走分毫，這于大公主自然是極好的。可是皇貴君那邊可就苦了，他想大公主的時候，隻怕不能沒事就去皇後宮中小坐。”

顧瓊蹙了眉頭，回憶起他所知道的薛恺悅剛剛打完仗回到宮裡住的那半年，與安瀾日常相處的情形，點頭道：“那他的确是不能常去皇後宮裡看公主的，那成什麼話了？别說皇後是個心細的，根本就不會同意，便是那些侍兒們，也都防範皇貴君防範得什麼似的。”

他說到此處，卻又了悟了一件事，“怪道陛下自打皇貴君幾個去男兵營帶兵，就把宮裡給皇後三日一請安的規矩免了，我當時隻說是打仗期間大夥都不在宮中的緣故，如今看竟是為了打完仗之後不讓皇貴君時刻見到大公主提前做的安排。陛下和皇後當真是用心良苦。”

顧邵氏歎了口氣，“想來他本就是正派人，又自己受過這上頭的苦，應該不會故意勒掯我兒。咱們的公主養在他那邊，是最合适不過的。”

顧瓊輕輕點了點頭，認同了父親的話，吩咐道：“明個兒是皇貴君二十七歲的生日，陛下怕我累着，不許我過去，爹爹備份厚禮，替孩兒給皇貴君祝壽吧。”

顧邵兒殷勤一笑，“我兒，這用得着你囑咐？爹爹我早就備下禮物了，正說給你過目呢。”

“我瞧瞧。”

顧邵氏便站在樓梯口喊侍兒們将他給皇貴君備辦的禮物搬上來給顧瓊過目。片刻後，侍兒們魚貫而入，手中捧着各式各樣的禮盒，依次擺放在明帝方才用膳的長案上。

顧瓊看過去，見是南珠四顆，寒鐵寶劍一把，出自京城有名的天心書畫鋪畫師之手的山水長卷一幅，金山美玉雕成的鴛鴦佩一對，雪狐輕裘一件，純金打造内中供奉着姚天女神的小金樓一座。

這六樣禮物，雖算不上價值連城，卻也至少要三千兩銀子，光四顆南珠，就值兩千兩。

“爹爹費心了，這禮物自是極好，隻是過于貴重了些，隻怕皇貴君未必肯收。”顧瓊說到這裡，又問顧邵氏，“這山水長卷爹爹多少兩銀子買的？”

“三百五十兩，他們原要五百兩，我講了講價，三百五十兩拿到的。”顧瓊聽了便有些想笑，這陳語易和沈知柔還挺會做生意。

這也罷了，他琢磨了一下，對顧邵氏道：“南珠留一顆，寶劍也不必送了，陛下前陣子嫌他不夠有父愛，咱們再送他寶劍，豈不縱着他練武呢？”

顧邵氏有些遲疑：“光那四樣加一顆南珠，菲薄了點吧？”

顧瓊唇角微揚，“咱們送他三千兩的禮，回頭怎麼送皇後呢？他不敢越過皇後去的。”

顧邵氏聽了，也就隻得罷了。

顧瓊瞧見父親有些遺憾的樣子，便笑着道：“爹爹真想把寶劍送皇貴君，那就過陣子找個原由，悄悄地送，别在生日時送這麼顯眼。”

顧邵氏這才高興起來，“這把寶劍是爹爹花了三百兩銀子，尋覓到一位來自西境的巧匠精心鍛造而成的，劍身較普通的劍輕盈三分，又極其鋒利，咱們家也沒人練武，這劍不送給他，豈不浪費了？”

顧瓊微笑，“皇貴君要是知道爹爹為他的生日禮物如此用心，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瓊不知道的是，今年為皇貴君生日禮物費心的人不止顧邵氏一個，才去做了北境均輸使的蕭冷月、北境甯家當家主父甯二正君、那個被貶谪到北境做地方官的薛靈珠，都對皇貴君的生日極其用心，各自備辦了豐厚的禮物送了過來。這讓皇貴君薛恺悅多少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