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這段往事，他何至于連個诰命夫郞都混不上呢？可見，凡事姚天自有安排，若是不肯順從這安排，定要自己掙紮，那必然是要出岔子的。

顔可心這幾年與齊苗相熟，自然知道齊苗向來是主張随遇而安的，隻是他沒想到事關女兒的未來，齊苗仍舊想要随遇而安，他同齊苗争論道：“什麼都不做，就是對的嗎？本來一切都是寶貝的，眼下什麼都要落空，便是我能忍下這口氣，寶貝長大了豈不怨我？”

這人真是，非要把什麼事情都扛在肩膀上嗎？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嗎？這麼早替小娃操心這麼多，萬一将來事與願違，可不後悔死嗎？

齊苗拿自己的想法認真勸他：“她是個小孩子，她怎麼想，還不在長輩們引導嗎？你天天同她說多個姐妹是好事，她自然不會怨你。”

顔可心對齊苗的這種大而化之的天真不以為然，“她小的時候哄着她，可她長大了，到為官做宰的時候，好處都是别人的，她還能不怨嗎？”

牽涉到利益之争，再好的姐妹關系，也難以穩如磐石。誰得到了最高的恩蔭官位，誰分得了大部分财産，誰将來就會有更好的前程更為舒坦的日子。這樣子的利益之争，同皇家争奪帝皇寶座，也不差多少了。他不相信他的女兒柳瑾瑜能夠看淡這一切，能夠笑着把好處讓給嫡出的妹妹。

這個擔憂是有道理的，但齊苗仍舊認為顔可心的思慮過重了，他聳聳肩膀，不以為然地對顔可心道：“隻要小娃自己争氣，有多少前程不能自己争取？隻能靠長輩給的過活，那也就沒本事的很了。”

這也是齊苗對于葉家正君如果能夠生個女兒的真實想法，兩個女兒，各憑本事，誰的本事大，誰的官位高，誰也礙不着誰，不必互相提防。

顔可心怔了一瞬，可是很快就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顔可心眼睛望向正殿客席，瞧着正在一起閑聊的梁子鳴和陳語和，低聲道：“說是這麼說，可這世上有幾個不依賴母父的支持，自己白手起家的？”

後面那句“你看他們，一長大就嫁到豪門世家做正君，不就是出身好嗎？”他沒有說出來，他想齊苗是懂得的。

齊苗沒有再反駁了。

他自然明白顔可心所指，柳家正君梁子鳴雖說博學多才，可是容貌實在一般，之所以能夠嫁給柳笙，成為一品诰命夫郞，憑借的就是極好的家世。秦國公秦瑛的正君陳語和，雖然容貌出色，卻是有名的嬌妒男兒，至今能夠坐穩秦家正君的位置，依仗的也是極好的家世。

有這樣的家世，才學和容貌不過是錦上添花，對一般男兒來說是緻命缺陷的大毛病，也根本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不過他之所以沒有反駁顔可心，并不是因為他認可顔可心對梁子鳴和陳語和的評價，而是他瞧見了與梁陳兩個同坐一席的關鳴鸾。

同樣是有才華的男子，關鳴鸾是甲申榜的進士，他是丁亥榜的進士，關鳴鸾隻比他早一榜，可是關鳴鸾早就做到了刑部尚書，并且至今還在刑部尚書的官位上，而他卻隻能在修書處修書。雖說這裡頭有種種的緣故，但關鳴鸾的家世遠好于他，卻是不容否認的事。

顔可心看齊苗沉默不語，恐他不理解，又補了一句，“以前還能靠軍功搏上一搏，如今天下太平，軍功沒得立，小娃單靠自己，哪裡有出頭之日？”

這下齊苗徹底無話可說了，他苦笑着對顔可心道：“你還真是越來越有見識了，罷了，你想做就做吧，記得挑個老實的，别被人家啄了手。”

顔可心終于說得齊苗同意，可是他并不歡喜，一想到要給柳笙身邊安排新人，他心裡頭就悶悶的，堵得厲害。齊苗沒有意識到顔可心的不愉快，見把緊要的事商量完了，就同顔可心說一些日常閑話。

顔可心勉強應答，強撐笑臉。好在沒多大一會兒，殿門外就傳來了宮侍們高亮的聲音：“皇後殿下駕臨，衆位命夫起立迎駕。”

他同齊苗趕緊停住話頭，兩個匆匆跑到各自應坐的席面上，與其他男兒們一起恭敬肅立，迎接安瀾玉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