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宜心口一篇鈍痛,強行忍了下去,她要撐住。
又聽印兒道:“不過好在,趙鳴玉的事情有轉機,您看,誰來了!”
說着,印兒轉頭望向室内。
金元宜随着印兒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室内還坐着一個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這個身影,金元宜再熟悉不過了,這是......
金元宜輕輕喚了聲:“父親。”
男人站起身,走近金元宜的床邊,樣貌也漸漸顯現。
男人年約四十,劍眉斜飛入鬓,雙眸深邃,走動之間儒雅之氣盡顯。
他身着一襲墨色錦袍,袍上用銀線繡着雅緻的雲紋,腰間束着同色玉帶,挂着一塊通透玉佩,足蹬黑色鹿皮靴,盡顯尊貴。
金元宜的好顔色,有很大的程度繼承了自己的父親,也無怪乎當初自己的母親被迷暈了魂,不管不顧嫁進了侯府。
随着男人走近,金元宜發現了這個她稱作父親的男人,和自己夢裡的還是有些不同了。
他的鬓間有了一縷縷白發,面上多了細紋,腰背也不如以往挺拔。
“景宜,你瘦了。”男人正是金元宜的父親,定遠候于明山。
印兒見于明山走近,退開去,搬了一張凳子放在金元宜床前。
金元宜見于明山坐在凳子上,面露擔憂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唇:“勞父親擔憂,親自前來,是景宜的不是。”
于明山聞言,露出了笑:“你懂事了很多。兒行千裡父擔憂,你離開侯府這麼多年,為父心中一直很記挂。”
金元宜有些恍然,他們父女兩已經多久沒有如此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了。
自從母親離開,林氏入府,他們二人每次一見面便針尖對麥芒,每次都是以争吵收尾。
“宜兒,跟我回京城吧。你信中之事我已了解,趙家趙鳴玉的事情你不必擔心,為父幫你解決,定将她贖回。”于明山長居高位,即使和自己的女兒說話,也依舊不外露情緒。
金元宜此時卻愣住,反應過來卻如遭雷擊,一股怒氣直沖胸口。
金元宜努力平複,卻實在忍不住,這股怒氣化作一股心酸,熏的她眼眶一熱。
她極力忍住,良久才開口,聲音帶着顫抖:“好,我跟您回去。但是父親,藏珍閣是我集祖父的心血所成,我不能棄而不顧,印兒要留下,打理藏珍閣。”
“小姐我要跟着你。”印兒聽到金元宜的話,心下大驚,立即道。
金元宜對她搖了搖頭,看着不說話的于明山,繼續道:“同時,我要趙鳴玉也來藏珍閣,幫助印兒。
還有,我讓金二幫我去源城邊境辦事了,現在他遇到流匪受重傷,請父親派最好的大夫和護衛人去一趟,将金二接回,并且配合金二,找一個叫何尋的人,将他的,他的屍首,帶回來好好安葬。
另外,我金家商會可能在宿州遇到山匪,還請父親派人解救。
如此,我才能安心跟着父親回去。”
于明山幽深的眸子定着金元宜,眼中有着探尋。
金元宜直視着他的目光,不曾避開。
于明山突然笑了:“景宜,你的要求有些多,做人不能如此貪心。”
金元宜面色不變:“父親您隻說,答不答應。”
于明山似笑非笑。
金元宜垂下眼睑:“算我求您。”
“好。”于明山終于道。
金元宜心下松了口氣:“希望父親說到做到。”
于明山笑了:“我從來說到做到,隻希望景宜你也信守諾言。”
金元宜嗤笑:“自然。我雖是女子,可也信守君子一諾驷馬難追。”
于明山看着這個和四年前有很大不同的女兒,站起身:“好,君子一諾驷馬難追。你好好休息,為父這便去踐行我的諾言。”
說罷,便邁步離開了金元宜房間。
“父親慢走。”金元宜看着于明山的背影,輕輕道。
印兒行禮送于明山離開後,想起金元宜要她留在源城的話,十分慌張,跪伏在金元宜床邊:“小姐,我不要一個人留在源城,您去哪我便要去哪。”
金元宜擡手擦掉了印兒的淚痕:“好印兒,你還記得,你當初說要為我分擔嗎?現在正是你家小姐需要你的時候。”
印兒臉色迷茫:“小姐,我不懂。”
金元宜耐心道:“這幾年來,藏珍閣各項事宜,你做的很好,藏珍閣隻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印兒搖頭:“藏珍閣,藏珍閣還可以交給二柱,金家商會的老人,他們都是可靠的......”
金元宜打斷印兒:“不止藏珍閣,還有鳴玉。她的身份不便入京,有你在一旁看顧,我才放心。且她贖身以後,在源城定無法自處,你尋個機會,尊重她的想法,尋一個她喜歡的地方,将她安置了。或是嫁人也可,到金家商會的分會也罷,她前二十年過得辛苦,後半生我隻希望她過的送快些。還有,何尋......”
金元宜心中一痛,緩了會才繼續道:“待他的屍骨回來後,你将他好好安葬。這些,隻有交給你我才能安心。”
金元宜摸着印兒的頭:“還有你。侯門深似海,我這輩子兜兜轉轉還是回去了。我希望你,印兒,你能帶着我的期盼,自由自在些。”
印兒此時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