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歲回來前,洛清怡已命人将她居住的院子收拾整理好。
院子不大,但布局山水相間,有清池鋪陳,其側有兩座假山并列。假山周圍,是接連的五棵桃花樹。
正值暖春時節,枝上桃花開得正盛,嬌嫩的粉色小花簇擁繁茂生長着,絢爛而美麗。
自院門入,一條青石子路徑直通往院中央的屋舍。
洛清怡安排了人在這裡伺候,姜歲過去時,等候在屋前的四個侍女立即向她行禮問候。
姜歲擺了擺手示意。
跟随在她身邊的高大侍女會意,出聲交代:“小姐要休息,你們不要在這裡打擾,去做自己的事就行。”
侍女們面面相觑,雖有點疑惑,卻也聽話的先行離開。
姜歲走進屋子,在桌前坐下時長舒出一口氣,繼而擡手支撐于桌面,用手掌撐住頭。她閉着眼,眉心微蹙,面容上有幾分倦怠意。
她天生心脈有損,自幼體弱,常年服藥。如今身體相比較幼時有所好轉,可比尋常健康身軀而言尚有很大差距。
走了好一會兒,有些累了。
剛回來便從姜丞運那裡得知自己即将嫁人的事,她表現得平靜,可避開姜家人後,還是起了些浮躁心情。
多少有點不悅。
“悅悅,”她閉眸出聲喚道:“銀針。”
随她而來的高大侍女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卷細細裹好的針包,然後将針包打開,從中取出兩根細長銀針遞到姜歲面前。
姜歲睜眼,接住銀針後動作十分熟練的将其分别刺入腦袋兩邊的穴位。
稍許後,疲倦感消散,浮躁的心情慢慢散去。
悅悅看了眼屋外,确定沒外人在時,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小姐,您為何要答應嫁人一事?”
姜歲道:“躲不掉。”
已經有心上人的姜月瑤斷然不會同意嫁到秦安王府去,自己在回來京城前,想必她已經與姜丞運和洛清怡哭鬧過,并且和他們在這件事上已經達成一緻。否則方才就會有她可以不嫁人這樣的言語從他們口中說出。
再者,當年的婚約是皇後娘娘見證的,再加上秦安王府在京城的地位,禮部尚書府沒有突然退去婚約的正當理由,也不可能選擇同時得罪皇後娘娘和秦安王府。
何況她如今已經在姜府了,從南郡帶來的也就隻有悅悅一個,她們都對京城和姜府都不舒服,所以别說是離開京城要回去南郡,即便是要在不驚動姜家人的前提下離開姜府,都有些難度。
再者,姜月瑤方才哭成那樣,顯然是要把這個婚事推給她了。
躲,是躲不掉的。
即使她不同意,姜家也還是會把她嫁出去的。
老師曾經說過,京城是一座權勢為大、利益至上的城。故而,禮部尚書府是不會因為她不想嫁而得罪秦安王府。
在可選擇的範圍内,他們選擇了與他們沒有多少感情的自己去舍棄。
早知被接回京城是為了讓她嫁人,她就在半路想法子跑掉了。
罷了罷了,此時言悔,沒有意義。
姜歲定了定神,将頭上的銀針取下來。她擡頭:“悅悅,你幫我去打聽一下秦安王府那位世子是怎麼樣的人,好嗎?”
悅悅颔首:“是,我這就去。”
悅悅離開房間後,姜歲咳嗽起來。
“咳咳……”她單手捂着嘴,試圖将咳嗽聲壓低,隻是效果甚微。
嗓子難受,喉嚨也不太舒服。
京城的天氣相比南郡太過幹燥,時隔十一年再回此地,并未能立刻習慣這裡的氣候。
“咳咳咳——”
一陣急促咳嗽聲後,嗓間那種不适之感才消失。姜歲大口深呼吸着,如此重複幾次,才将氣息慢慢平複住。
她正閉眸調息時,屋外傳來腳步聲。
輕而帶着點小心之意,顯然不是悅悅的腳步。
姜歲慢悠悠睜開眼,轉頭便瞧見洛清怡出現在門前。她身後跟着位侍女,手中端着一隻瓷盞。
姜歲起身:“母親。”
“坐坐坐,不用起來。”洛清怡露出笑容,邁進房門後伸手将瓷盞取過,放去姜歲面前。
她道:“知道你今天回來,特意讓府中廚房提前炖上了銀耳羹,聽說你喜歡喝這個,你嘗嘗,府裡廚房做出來的味道如何,若是覺得這個不好喝,我再讓人按你的口味做新的。”
姜歲笑了下:“多謝母親。”
她伸手,将瓷盞蓋打開,低頭看向裝在其中的銀耳羹。這份銀耳羹裡,除去最基礎的銀耳外,還有蓮子,紅棗,枸杞。
其實都是普通銀耳羹中常見的配料,隻是,姜歲不喜歡紅棗。
生的,熟的,都不喜歡。
但這是洛清怡的好意,東西已經在面前,拒絕似乎不太好。
姜歲拿過勺子,在銀耳羹中攪拌了幾下,不動聲色的将紅棗撇到一邊,隻舀起其餘部分,遞到唇邊吃了口。
好甜。
炖銀耳羹時,應是放了不少糖。
姜歲保持着溫和有禮的笑容,隻是那一勺後,就沒再喝了。
洛清怡見狀,便知曉姜歲不喜歡這個口味的銀耳羹。她有點不好意思,姜歲剛到家,卻連一份合她口味的銀耳羹都沒做好。
姜歲忽然問:“母親,姐姐的心上人是誰,您可知曉?”
洛清怡愣了下,擡頭對上姜歲認真坦然的目光。她想了下,答:“是五皇子。”
“五皇子燕高澤乃是韻貴嫔之子。去年,月瑤與他在皇後娘娘舉辦的宴席上一見如故,相聊甚歡。回來後便一直念着他,說非他不嫁。”
姜歲眉角輕挑了下。
難怪姜月瑤不願意嫁給秦安王世子,原來她心儀之人是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