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起手指在身側敲擊着，伊索納上下打量着亞利瑟，忽的咧嘴一笑。

“我親愛的小亞利瑟，這個玩笑可并不好笑。”他攤開手，用力拍了拍亞利瑟的肩膀，“我理解你學到俏皮話的歡樂，但是這裡可不能亂說。”

他笑着，指了指身後，示意這裡并不是能玩樂的地方。

教堂之上，神的雕像注視着人間。

可惜，那隻是塊石頭而已。

看着伊索納的動作，亞利瑟稍一沉吟，克制不住的在心底碎碎念起來。

啊呀，這是不信任我？果然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觀衆。

——畢竟我隻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孩’。

他輕歎一口氣，挑着眉将手背在身後。

“伊索納主教大人，事實上，這裡隻有我們不是嗎？”亞利瑟擡眸和那雙小眼睛對視着，淺金色的瞳孔在這一瞬間亮的驚人。

沒事的，他靜悄悄的在心底寬慰自己。

忽悠人嘛，一回生二回熟。

“比沃爾裡已經有【種子】出現了。您這樣磨磨蹭蹭可不像是主教的作風。”

不等伊索納回話，亞利瑟直起腰身，單手在胸前畫了個圓圈。

“以自由的權柄啟示，我已經見證了霍德小鎮的終結。贊美吾神，慈悲讓祂給予了我夜的啟示。”

橙紅的光點從亞利瑟的胸口跳出，而他本人則在思考措辭來說服伊索納——

在亞利瑟看不到的視野裡，明明是屬于伊索納的空間卻出現另一道亮光。

那些光點輕巧的圍繞着金發的少年，任由他表面上裝的莊重嚴謹。

它們靠在少年身側旋轉着，就像陽光透過屋頂落進了側廊裡。

伊索納面上不動聲色，小眼睛卻是眯的更緊。

他勾着手指，反複确認着這股能力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是亞利瑟的天賦嗎？伊索納微笑着，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伊索納主教大人。”亞利瑟出聲道，“我知道您的顧慮，但是時間已經不多了，在我‘看見’的未來中……可以暫時将瑞安先生交給我嗎？”

——拯救小鎮計劃第一步，自爆身份帶走瑞安。

亞利瑟彎着眉眼，内心思緒繁雜。

“是嗎，可我要怎麼确認你的話呢？或許你并不清楚，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瑞安經常去森林尋找他的實驗材料。”伊索納面色不變，順勢抱臂靠在側廊左側。

燭火在他周身跳動着，蠟油無聲無息的落下來，将燭台包裹住。

瑞安經常去森林裡？亞利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歎了口氣。

“請允許我詢問，你知道先知代表什麼嗎？”他沉下了臉，“那些為了厚祿留在王庭裡的先生們已經夠多了，我想，你的母親應該也不願意看到你成為那種人。”

我的母親？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亞利瑟眯起眼睛，随即輕輕歎了口氣。

哈，這聽起來很像是懷疑我和瑞安聯合起來去騙錢。

倒也合理。

“是啊，一直居住在木屋裡的少年難得來一次了小鎮上，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向這裡身份最高的主教揭露自己的身份，這當然很可疑。”他聳着肩膀，毫不猶豫的揭露了自己最大的可疑點。

“但是，伊索納主教，我看見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稱不上熟悉的、甚至有些憨厚的嗓音貼在亞利瑟背後響起。

像是寒風吹落在脊背上，又像幾千隻螞蟻順着衣袍的一角爬上爬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亞利瑟僵着脖子，一點一點的回頭望去。

灰色的衣袍因着來者的動作還揚在半空中，瑞安搓着手，笑的人畜無害。

“瑞安。”亞利瑟張了張嘴，跟着眯起眼睛。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回憶像是潮水般翻湧上來，亞利瑟低低的歎了口氣，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能平靜的回憶起過去，回憶起在白霧裡所看到的一切。

瑞安在上一次裡做自己所謂的實驗，帶走塔薇的屍體，還有敲響周作鐘，幫着鐵十字的人，還有……不，是再加上現在常去森林裡這個事實。

真是問題過大的混蛋。

不過這裡是伊索納的地方，亞利瑟皺着眉，又輕輕歎了口氣。

事實證明伊索納并沒有信任他，而且，他好像有些太想當然了。

“瑞安？你怎麼來了。”伊索納驚訝的睜着眼，向前兩步擋在亞利瑟身前。

“好大的酒味啊，伊索納主教大人。”擡手拽住伊索納的衣角，亞利瑟稱得上平和的搖了搖頭。

“您明明也知道他有問題的吧。”他笑着說道，“伊索納主教大人，鐵十字的人就在比沃爾裡，您還在猶豫什麼？我是與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霍德小鎮的大家。”

伊索納回過頭，一雙小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張開，黝黑的瞳孔緊緊盯着亞利瑟。

心念一動，亞利瑟松開手後退兩步，壓着嗓子攤開手:“天空被掩蓋，生命被污染，大海被吞噬。”

“您知道的，我來見您了。”

這是夾在‘亞利瑟’書裡的紙條，也或許是鐵十字的信條。

在上一次結束前，亞利瑟所拿到的那張莎草紙上字迹力透紙背，與之前的那份數據上的字迹完全不同。

再加上伊索納可能和亞利瑟認識的事實，在第一次見面所說的‘來找我’，亞利瑟咬着牙，秉持着我看不懂但是我可以裝懂的感覺，狠心賭了一把。

時間真的不多了。

伊索納身影一僵，目光卻一點點柔和了起來。

“……好孩子，我明白了。”他歎息着，“我相信你。但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居然成功了？亞利瑟下意識彎起唇角:“當然，伊索納主教大人。”

“包括你所說的，你可能是莎維亞的先知這件事。”伊索納打斷了他的回話，溫聲加重這句可能，眼神裡充斥着亞利瑟所看不懂的情緒。

“呃，好的，伊索納主教大人。”嗯？不是說王庭裡的那堆先生們都是【先知】嗎？這身份還有問題？

心裡咯噔一聲，亞利瑟強行維持着面上的笑容不變。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找，現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渡過這段時間。

“你看見了什麼？或者說，需要我做什麼？”伊索納說着便原地坐下，手裡瞬時間捏着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