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全賴着這張臉,才有幸從小小侍君爬到側君的位子,大人,信與不信皆由你。”阮木,也可以叫李舒,聲音淡淡,心下卻笃定俞遷一定會答應,因為沒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同時,他也有足夠的把握,丘林霁定會同意,倒不是因為自已的原因,而是他笃定,丘林霁舍不得這張臉。
他會因為這張臉救他,也會因為這張臉妥協。
相伴十八載,不說多了解他,但也能看懂一兩分。世人皆道他冷心薄情,暴虐殘忍。可李舒覺着,他反而是最情深似海不過。
墨勒族長救他一回,他便娶了他女兒為太子妃,不管犯多大錯處,從來坦護。更不用說救他一回,領他情深似海的清甯側君,死後被他放在心上多年,那側君唯一留下的女兒,榮寵甚至超過了皇長孫,自小就是衆星捧月的存在。
連帶着相似的他,也封了個側君。
俞遷:“你好不容易逃出來,這樣回去你可甘心?”
“沒什麼甘不甘心的,草民原也不姓那木,是個普通的南辰人,那太子見我容貌與先側君相似,胡亂按個身份,帶回了東宮。今日,能為我朝效力,草民定義不容辭。”再不甘心,又如何?萬般事總是身不由己。
少時,行醫救人,日子平淡是他所求。可從他出嫁那天,一切便走上了不歸路。蘇志偷人便罷了,被他發現,惱羞成怒之下将他推入水中。
被丘林霁所救,失憶五年,生下阿栖。
一朝夢醒,盡是醜惡真相。相愛五年的夫君,竟是他最痛恨的仇人,更不要說欺他,瞞他,騙他……
此後,無時無刻不想着撞開牢籠,去尋找他的阿昀。又是三年聲嘶力竭,撞得頭破血流。
那三年,撞沒了他僅剩的天真,也讓他心若死灰,折服于丘林霁的手段。
渾渾噩噩中,也許是太痛苦,他給自己喂了苦楝之毒,将自己給弄瘋,又是瘋瘋癫癫十年。猛然清醒之間,竟發現他不管不顧的阿栖長大成人……
俞遷敬佩他的大義,道:“你有什麼要求,隻管提,我定替你辦到。”
“草民要一把匕首,削鐵如泥最好,尺寸能小則小。”李舒眸底寒光一閃而過。
俞遷不是不懂,這那木舒為北齊太子側君,卻對北齊太子恨之入骨,要匕首無非隻有那一種用途,他雖也盼着那太子死,但那太子生性多疑,豈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忍不住勸道:“那太子多疑,你貿然行功,怕不是白白送了性命。這匕首,于你,不過是災禍,怒我不能相送。”
“大人,這道理草民也明白,隻是……草民與那太子嫌隙多年,隻是為自保而已。”李舒信誓旦旦道。
“既如此,我依着你,待我們打退北齊,定迎你回來,讓你在南辰安穩度日。切記,保住性命要緊。”俞遷細細叮囑。
“草民明白,這便退下了,煩請上大人保護草民一番,以保證此事平安順遂。”
俞遷溫聲道:“你說的是。這營中的老鼠也該清洗清洗,别髒了将軍回營的路。”
……
上徹領着李舒出了大帳,忍不住偷偷瞧他,隻覺長得可真像,回去可得和蘇昀叨叨,多新鮮的事呐!
李舒自然察覺得出上徹着他,也不打斷,狀似無意道:“那個叫阿昀的,真跟我那麼像?”一幅不太相信的語氣。
上徹急了,“那當然,你倆眉毛都彎彎的,眼睛也像,大大的,有點圓,嘴巴也一樣呢!就是,就是……”弊了半天,才道:“你眼尾有皺紋,看起來比他老。”
李舒伸出素白的手,忍不住貼上臉,脂腹觸到眼尾的紋,下意識放下手,喃喃細語,“渾渾噩噩十年,将神思放上高台,身體也會變的啊……真的老了。”也不知阿昀還識不識得他這個小父。
上徹見他失神地嘀嘀咕咕,聽也聽不懂,隻好自顧自地忍繼續,“哎呀!你們倆都很好看。但性格嘛!你的肯定更好。”
“我聽說将軍夫郎素來賢惠,性格怎會不好?”
上徹想了想,果斷揭鐘離淮的老底,“這你就不懂了吧!其實營裡的人都沒有見過将軍夫郎。還不是因為鐘離淮在營中一談他夫郎,總說他夫郎乖巧聽話,溫柔體貼,營中人便誤以為他夫郎真的賢惠。可我是誰?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們倆在沣鎮的時候,哎喲!那可太懶了,飯不做,鐘離淮做,衣服也不洗,全扔給鐘離淮,鐘離淮伺候祖宗一樣伺候他。”
李舒卻是笑了,“他過得很幸福。”
“那能不幸福麼?啥事也不幹,我跟鐘離淮比完武,他就在一旁嘲笑我,一想起,氣得我肝疼。”本少爺難得落敗的模樣,全讓他給記住了。
悔不當初。
“我聽說他們有一個孩子,你瞧過沒?”李舒笑着問。
“呃……”上徹抓耳撓腮,想了想,他好像還沒有見過鐘離淮他兒子,隻好搖搖頭。
李舒面上失望一閃而過,笑着又問些其它東西。
轉眼就到了大夫所在的大帳,遠遠便聞見濃濃的藥味,上徹不解道:“來這兒幹嘛?”
李舒溫聲解釋,“我在營中吃住,自然是幫些忙,才能心安,便在此處,打打下手。”說完,便挑開帳外簾,進去,拿起藥碾壓,令其化作細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