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小假結束,久雪放晴。
阮靈真在城北待了一周,再次接到了沈佩然的電話。
她當時正在二老那。
老太太在樓下花房忙着打理先前學生送的幾株蘭花,老爺子則是收拾了漁具,和釣友一起去了釣場裡釣魚。
最近睡眠狀況有所改善,她白天的精神狀态也好了很多,脫離了苦澀美式的快節奏生活,意外的惬意舒适。
先前老爺子說明年年末,之前和他一起參加工作的一位莫斯科的技術指導員要過來找他玩。
跨越了半個世紀的情誼,遠道而來,他打算給對方準備點具有“華夏五千年文化瑰寶”代表性的禮物。
“瑰寶”自然是要精挑細選,從古典名著到各地名茶,其中自然也不缺他老人家所鐘愛的“國醫典籍”。
阮靈真笑他,“這中醫書籍,您自己看起來都要搭配古文詞典,莫斯科來的老教授能看懂?”
老爺子使壞一笑,“那就再送他本古文詞典。”
阮靈真當然知道是在開玩笑,于是給自己攬了這個活兒。
敲敲最上面的《黃帝内經》和《唐詩宋詞精選》,“這兩本我幫您譯了,但我不能确保明年年底前能全部完成啊。”
小老頭打的算盤她還能不知道?
書店裡大有俄文版的書賣,他老人家偏要拿原本,就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送禮要送有心意的,書店的完本體現不出用心。
老爺子“嘿嘿”一笑,有模有樣地學着年輕人樣子,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譯不完我就說得入鄉随俗,讓他報個中文速成班去,直到能自個兒看懂了再走。”
阮靈真笑起來,“那他老人家怕是沒個十幾年,回不了故鄉了。”
老爺子大笑了兩聲,随後又看着禮單發愁起來,“本還想送他個錾刻工藝品,但技藝精湛又肯接私活的師傅實在不好找。”
阮靈真看着禮單上被紅筆圈起來的“錾刻工藝品”,忽地想起靳聿珩的大哥好像就是做錾刻的。
那天水榭詩會,靳筱瑤提過。
老爺子沉思片刻,又接着道:“改天問問我學生,之前聽他說有個熟識的工匠。”
阮靈真沉默着笑了下。
她和梁恪已經分手,與靳家更加沒有關聯了,沒有必要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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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朗氣清,她坐在二樓書房,決定開始着手翻譯兩本古籍。
兩國語言環境不同,古言漢語大多注重意境之美,也就是中國人常說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想要将語句基本意思表達清楚的同時,再加上能讓對方也感同身受的意境感,的确是個大工程。
就比如,中醫中的“陰陽失調”與“逆四時之氣”。
譯文與注釋皆是為聽慣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的中國讀者準備的,隻需“意會”就能知道說的是什麼意思。
但她進行翻譯的時候,還得把“四時之氣”是什麼、陰陽是什麼,為什麼逆了四氣、陰陽失調了就會生病,給解釋清楚。
将“隻可意會”轉化為“可言傳”,屬實有些令人頭大。
就在她将幾種翻譯方式在手稿上列出來做對比時,沈佩然的電話打來了。
她腦中還在思考着更準确的譯詞,順手接聽了起來。
電話那頭卻是出奇的安靜。
将手機從耳邊拿下,看一眼。
确定是在通話中後,笑了聲:“沈老闆,又有何貴幹?”
沈佩然重歎了聲:“我跟你說,我可能是流年不利,回頭正月裡頭我得找個廟燒燒香。”
阮靈真放下筆,靠上椅背,看向落地窗外。
老太太将花房裡已經開敗的三角梅捧了出來,修剪多餘的花枝。
明知故問道:“然後呢?”
沈佩然在那頭“嗯……”了陣,“緊急出差,領隊去趟莫斯科,你能不能接,不能的話我就放給蒂星了。”
阮靈真低低“哦……”了聲。
緊接着,聽筒裡就是三秒的沉默。
“但是這次是臨洲的項目,一直都是我們跟他們合作,這次要是放給蒂星,那咱們元初很可能以後都接不到他們項目了,你想想,蒂星那群人精能放過這次機會嗎?”
臨洲是南臨最大的一家跨國業務型企業,涉及的行業很廣,支脈衆多,這麼多年翻譯版塊的業務一直都是放給元初的。
阮靈真問:“黎遠峰呢?”
俄語翻譯組阮靈真是組長,黎遠峰是副組,職位隻是個虛名,兩人業務能力不相上下,領隊出差這種活兒都是相互颠倒着來。
沈佩然語氣無奈,“就剛剛,給我打電話,說他老婆要生了,家裡沒人,他走不開。”
阮靈真微頓,算了下黎遠峰跟他們分享即将要當爸爸消息的時間,“不是應該下個月嗎?”
“是啊,說是早上在衛生間不小心摔了一跤,提前了。”沈佩然歎了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老黎跟嘉嘉也是費了不少勁才要上這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