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翎羽和時空顯影石相接，爆發出一陣火紅光芒，又漸漸消退，在時空顯影石上留下一隻小小的火翎鳥圖樣。

這下，除了東方淵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吸引着去看時空顯影石。

趁着炎翎也别過頭去看時空顯影石，東方淵又一寸一寸挪動手指，指尖掠過聞景和的耳朵，直至整個手掌覆上他的脖頸，甚至尾指在他喉結上勾了兩下。

聞景和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人類最敏感的部位因人而異，但通常包括舌頭、皮膚、眼睛、耳朵、頸部、胳肢窩、腰背、私密部位和腳底闆等等。

很明顯，東方淵剛剛觸碰的耳朵和頸部都在人體敏感部位之列。

聞景和對此均沒有反應。

這種情況下，有很多種可能。但根據聞景和的性格特點，可以選出兩種最大概率接近現實情況的可能性。

第一種聞景和切斷了自己的相應部位的神經，就像在洪纖辦公室上藥那次切斷了痛覺神經一樣。第二種聞景和因為使用權能，一瞬喪失了身上的所有感覺。

因為哪一種都有很大的可能，所以說不好究竟是哪一種。

東方淵垂望着聞景和沒被绯色點綴的耳垂，心裡感到煩躁、焦慮和捉摸不定的不爽。

會不會還有第三種？東方淵暗暗思忖。

暫時得不到答案，東方淵随大流地看向時空顯影石。時空顯影石上正在播放火翎鳥命羽受傷的那一段記憶。

……

痛！

好痛！

鋪天蓋地的痛苦席卷了聞景和的身體，又在其中掀起一場名為自愈的革命，好似流進四肢百骸的血液全被人掉包成了痛苦一般。

是使用權能的副作用，以及不确定的生長時間導緻的薛定谔的身體狀況糟糕。

聞景和現在的痛苦是這二者聯手造成的。

因為怕痛苦沿着權能共享的線，去打擾東方淵，所以聞景和緊急收回了權能。

東方淵肯定會注意到這一點，但時空顯影石和火翎的記憶拟态體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啧，也算是沒白使用調取記憶的權能。

聞景和要應付體内的痛覺，還要努力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幾乎用盡了全部精力。

他看不清時空顯影石投影出來的畫面，但很清楚時空顯影石在播放什麼。

火翎鳥命羽受傷的那段記憶，聞景和從霍黎城回來後就看過了。憑着僅有的一點點靈力殘留和一點點接觸，他就可以把記憶還原出來，甚至能夠追溯到火翎生命的起點。

要做出記憶拟态體，理論上來講是不可能的，但聞景和剛剛一瞬就做出來了。

所以，要付出很多代價。

其實，也沒有很多，隻是生理上的痛苦而已，痛苦到一瞬失去所有感覺。

漸漸地，聞景和的視覺先于其他感覺恢複了不少。

眼睛瞧得清楚了，恰好時空顯影石播到火翎鳥振着雙翅，想要避過寒幽鲸的攻擊那一刻。

聞景和想擡起手遮住炎翎的雙眼。

其實，聞景和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擡手，又有沒有遮住炎翎的雙眼。

但他隐約聽到了炎翎的聲音。

炎翎說：“沒事兒，我見過了。”

聽覺恢複得不如視覺的恢複效果要好，聞景和聽的朦朦胧胧的，比視覺還要模糊。

他想象得到，炎翎肯定繃着臉，瞧着比誰都冷靜，口吻也冷，實際上心裡還是安靜的在難過。

隻是安靜了，沒有不難過。

聞景和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權暻希那句“搞藝術的都矯情，咱們也沒人能幸免”。

啧，又讓他跳了預言家了。

……

時空顯影石上播放着火翎鳥的一小段記憶。

東方淵看見了，火翎鳥赴死過程的重演。

開頭是火翎鳥振着翅膀，在一處荒無人煙的沙灘巡邏。

藍得接近黑色的海面上忽然噴出一串能套進一個人的圓氣泡。

出于對巡邏任務的負責，火翎鳥在海面上空盤旋了很久，紅寶石似的一雙赤瞳沒發現異常就準備返航。

火翎鳥當即轉頭，馬上就要原路返回。誰料，一個巨大的圓氣泡從海平面下升起來，一瞬将火翎鳥罩進了裡面。

火翎鳥試着啄破罩住自己的氣泡，試了很多次，卻發現啄不破，反而被帶着朝海底沉去。

多次努力掙紮的失敗，讓火翎鳥變回了人形，抱臂坐在氣泡底部，一臉的不服氣和不甘，大概是準備沉入海底一探幕後黑手的真面目。

氣泡一點一點沉下去了。

海面下意外地看起來居然很明亮溫暖，水波蕩漾。不知名的魚正聚集在一起遊動，不時地變換魚群的形狀。

赤瞳少年坐在氣泡裡，視野全被魚群擋住，看不見魚群前面在發生什麼，隻是通過海裡水流的流動，能察覺有什麼在緩緩靠近。

魚群一直變換形狀，是驚慌和自衛的表現。

赤瞳少年本來還在張望，試圖看清前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來不及看清是發生了什麼，魚群全體爆開，紅色的血液像紅花綻放一樣，在海裡四散，形成一片紅水，又被海流沖刷走。

有血液濺到氣泡上，又被海流沖刷下去。

在海洋生态中，動物之間發生捕食與被捕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魚群全體爆開，連屍體都沒留下來，隻留下了血液。

這事發展到這裡，東方淵已經提前感到不對勁了。他之前修過演員的相應課程，能看懂劇本中的伏筆，更時常感歎命運才是最好的小說家和劇作家。

鋪墊到這裡了，後面大概不會是什麼好展開。東方淵想。

時空顯影石還在播放，赤瞳少年顯然也意識到了整件事的不對勁，眼睛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寒幽鲸龐大的鲸影神鬼不知地出現在少年身前，張開大口，把少年連同氣泡一起吞了進去。

黑暗覆蓋了整個畫面。

不知過了多久，畫面裡重見天日，一團紅光沖出了海平面。

紅光伸展開，恢複成火翎鳥的樣子，火翎鳥振着雙翅，在空中盤旋一圈，全身燃起火焰對着海平面一個俯沖，火焰聚攏成球，投向海平面下。

火翎鳥沒有戀戰，放完火球就轉頭返回。可身後的海平面上卻有條寒幽鲸不肯放過它。

寒幽鲸浮出水面，對着火翎鳥發射了一團水球，水球裡裹着咒印。

播放到火翎鳥振翅側身想躲開時，東方淵感受到聞景和的右邊肩膀，聳動了一下。

東方淵看向坐在聞景和右側的炎翎。炎翎很專注地盯着時空顯影石上的畫面，繃着臉，還是那副冷靜模樣。

不對勁。

炎翎太專注了，火紅的赤瞳卻沒閃着明亮的光，甚至他自己都意識不到他前傾着身體，像是要紮進那段記憶裡一樣。

于是，東方淵明白了聞景和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