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她睡得晚,第二日便起得遲,直到衛澈第三回叫她時才迷迷糊糊睜了眼。
入目的便是他熟悉的笑顔。
“怎麼睡得這樣沉?”
許清禾想了想,好似不止今日,她這段時日都一直困倦不堪。
許是心思郁結便格外累了些。
“今日可還想出去吃?”
許清禾洗漱更衣過後便眯着眼睛歪在軟榻上,窗外暖陽透過窗棂浮在她身上,暖融融的,于是更惹人困倦。
“哎,同你說話呢。”
衛澈湊了過去,高大的身軀一下子便将她身上的暖光給遮了去,隻餘下一片陰影。
許清禾隻好擡眼看他,懶洋洋道:“我不想動,你去買了給我帶回來吧。要熱的。”
“得嘞,等我回來。”
衛澈擡手捏了捏她好不容易又被養出來些肉的臉,又叮囑道:“别睡啊,你現在睡了,當心夜裡睡不着。”
許清禾敷衍地應了聲好。
然而等衛澈拎着食盒回來,便見這姑娘歪在榻上睡得正香。
這春日還沒到呢,就開始犯春困了?
他隻好又将人叫醒。
起初許清禾吃得還算舒心,後來夾了一塊鴨肉後便有些反胃,霎時間又沒了胃口。
“這就不吃了?不若喊醫師來瞧瞧,開幾方消食開胃的藥,你這幾日胃口也不是很好。”
許清禾撐着下巴,又懶洋洋拒絕:“不要,我不願再喝藥了。”
她拿眼神指了指桌上飯菜,同他道:“你好生吃,說不準看着看着,我胃口就又好了。”
後來她看衛澈吃得香,便也跟着又勉力吃了幾口,後面便再也不動筷子了。
“剛用完飯,别睡。”
衛澈将眼看又要歪在榻上小憩的姑娘給拽起來:“同我出去轉轉。”
“有什麼好轉的,我不去。”
她将他的手給甩開,可下一瞬,身子便騰空而起。
衛澈輕輕松松将她打橫抱起,甚至還放在懷裡掂了掂。
“嗯,總算有些分量了。”
最後還是被他帶着在院子裡走了幾圈,而後才十分困倦地又回到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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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節,城中有為期三日的熱鬧燈會。
燈會自十四這日始,在十六這日結束。
許清禾選在了十五團圓的這一日與衛澈出門看燈。
出門前,她吩咐南枝隻将重要的東西帶上,旁的什麼都無需多拿。
但南枝捧了一個檀木匣子放到她面前:“郡主,這些要帶麼?”
匣子裡裝着那隻紅瑪瑙手镯、發簪、以及那對耳墜,除此之外,便是當初許謝兩家的定親玉佩。
她伸手将這幾樣東西一一撫過,最後隻将指尖落在了許家的那枚定親玉佩上。
“剩下的就都放回原位吧。”
酉時過半之際,夜幕便已降臨。
上元節是舉國歡慶的又一佳節,街道兩旁早挂上了明晃晃的喜慶燈籠,兩側商鋪為了讓自己的店面更顯眼些,便變着法兒地讓自家店門口挂上更好看、更亮堂的、形狀各異的燈。
更有甚者,想法子做了些嬌小玲珑的燈籠挂在窗邊。
那燈籠用了染過色的紙張糊成,遠遠望去五顔六色的一片,格外引人注目。
而街道上,人群中,更是充斥着各種各樣的吆喝聲。
有小攤販請大家夥瞧瞧他家的新品餐食,也有賣藝者請衆人有錢捧個錢場,沒錢便捧個人場。
在達官顯貴的聚集處,甚至還有人放着一簇又一簇的煙火。
在這樣的街市中行走,許清禾甚至覺得有幾分喧鬧。
“京都的上元節總是這麼吵麼?”
她的聲音很快便被湮沒在周圍聲響中,衛澈便不由得彎下腰在她耳邊問:“你說什麼?”
許清禾于是踮着腳在他耳邊又說了一遍。
衛澈笑着答:“或許吧。”
“其實這麼多年,我隻在京中看過一次上元燈會。”
然而就是那唯一的一次,便讓他在茫茫人群中一眼瞧見了她。
那時候她立在橋頭,難得一身喜慶紅衣,隻是神色淡淡地望着街市上的熱鬧人群,身上毫無生氣。
好似與周邊的熱鬧格格不入。
他那時候就站在不遠處的酒館二層,望着她一個人立在那裡孤寂的孤寂模樣,他手中的欄杆幾乎要被捏碎。
這姑娘本不該是這樣孤寂的人的。
或許,他不應當隐匿在黑暗裡,他應當沖過去,告訴她:謝祁還在,你并非是孤身一人。所以别傷心了,成不成?
然而就在他内心情感再受不過理智壓抑,正打算沖到她身邊時,她身側忽然又出現了另外一人。
魏鳴手執花燈,面上帶着溫柔的笑,一步一步走向橋頭。
她看到她先是愣了一瞬,而後面上竟然浮現了一絲笑意。
于是衛澈将要挪動的雙足便又被焊在了原地。
當日夜裡,趁着城門不曾落鎖,他一人一馬如風一般立即沖了出去。
那時候的他心中隻有一腔悲憤,倒是還不曾想到,日後居然還會有機會再娶到她。
于是得償所願地他如今倒也能掩下那時候的酸澀,揚着眉朝她調笑道:“你當初不是也曾出宮看過麼,難道就沒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