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
許清禾忽然頓住。
四年前的上元節,她确實出宮陪同過魏鳴一同看燈。
那時候的魏大公子不知為何心情郁郁,魏太後知道他喜歡她,便特意下了口谕命她出宮一道相陪,即便當時她并不願意。
她還記得那夜她奉命穿了一件喜慶紅衣,正站在橋頭望着人間煙火時,魏鳴忽然從身後走來。
他白衣翩翩,險些讓她以為自己看見了故人。
然而錯覺也隻有那麼一瞬,她便很快回了神。
“……那夜你也在?”
衛澈幽幽道:“當然。我那時候孤身一人,可是寂寥無比呢。哪像郡主還有才子相伴,簡直羨煞旁人。”
聽見這話,許清禾面色一沉,忽然将手抽了回來,轉身就往回走。
衛澈連忙追上去:“哎,怎麼又生氣了,我不說了還不成嗎?清禾,清禾!”
他強行将人拽住,而後按在懷裡。
“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不該舊事重提,再原諒我一回,成不成?”
許清禾冷哼一聲:“我看你卻絲毫沒有要悔改的意思。”
“有,我當真有的。”
衛澈松開她,彎腰望着她的眼:“你瞧,我這雙目裡可都是真摯的歉意。”
許清禾沒看見歉意,隻看到了滿眼的自己。
她一把将她的臉推開:“你隻會貧嘴,怎麼不會拿出些實際行動。”
什麼是所謂的實際行動?
衛澈望着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小吃和琳琅滿目的精巧挂件,立即便明白了。
于是便苦了跟在他二人身後的南枝,大包小包挂了滿手。
“好了,你别跟着了,将東西放到馬車上便在那裡歇息吧。”
許清禾接過她手裡的花燈,點了點頭。
南枝會意,轉身離開。
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人流如織的街道上便擠了好幾個人在他們二人中間。
衛澈一心急,撥開人群往她那邊尋過去,等真正将這姑娘帶着溫度的手腕鑽進掌心的時候才終于松了口氣。
“下回别離我這麼遠,要走開也同我說一聲,此時人多,太容易走散。”
許清禾愣了愣後開始回握他,她望了望橋頭,同他道:“那就去那裡吧,那裡人少。”
“好。”
站得高望得遠,站在拱橋最上方時,許清禾能望見更多的燈火與人群。
衛澈一步不離地立在她身後,也不知望的是夜景還是她。
在周邊還響着旁人交談聲的時候,許清禾忽然望着倒映了燈火與明月的粼粼水面問他:“謝祁,關于你的未來,你有沒有話要同我說?”
她的聲音很輕,但還是被微風送到了他耳邊。
衛澈一怔。
她喚他謝祁,而非衛澈。
下一瞬,他便在這燈火中看到,這姑娘轉過身,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隻要你願意開口,我就願意既往不咎地留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她身後河面的影響,此時此刻,衛澈居然覺得這姑娘眼裡好似也閃着水光。
“隻要你願意開口、不再瞞着我,我就願意留下。”
見他久久未有回應,她便又将這話重複了一遍。
衛澈攥着拳,指甲刺進掌心裡,但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痛意。
興許是因為掌心裡的那層薄繭吧。
“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忽然同我說起這些有的沒的?”他終是笑着道。
卻看見許清禾面色忽地一冷。
“謝祁,我将話給你撂在前頭。今日這機會已經給過你了,你若不及時将一切坦白,日後再要求我原諒,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我許清禾說到做到。”
衛澈仍舊維持着與方才别無二緻的笑。
“清禾,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許清禾狠狠閉上眼,重新轉過去面對河面。
半晌後,她心緒逐漸平穩,便将手中的花燈遞給他:“看見河對面的那家糖畫鋪子了麼?”
衛澈一直望着他,根本不曾看過河對面有些什麼,卻還是點頭道:“看見了。”
許清禾便道:“你去給我買一支回來。”
衛澈仍是在笑,眼眶卻有些紅,他牽起她的手,強硬地要與她十指相扣。
“好。你想要什麼樣的?”
許清禾沒掙脫他,卻也不曾回握,隻是望着河面道:“随便什麼。”
衛澈便又點了點頭,他握住她另一隻攥着燈柄的手,久久不曾放開。
許清禾于是便又問:“方才那個機會,你還要麼?”
衛澈終于從她手中接過花燈。
“我去給你買糖畫。”
許清禾望着他離開。
很奇怪,她打算了這麼久,本以為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她會難受、會不舍、會猶豫萬分。
然而時至今日她才發覺,她心裡竟平靜得有幾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