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便道:“我是要殺了大皇子,可南鳴钊的命……”
說到這裡時,他忽然扯唇一笑:“我可也沒說不要。”
讓南弋國群龍無首,陷入一團亂麻的境地,這才是他想要的。
更何況他年少時就跟南鳴钊不對付,早就想取他性命了。
“屆時南弋國人群龍無首,幾年内都不會騰出手來打大翎的主意。而就在這幾年裡,我也足以将南境軍練回到當初王爺與我爹那時的盛況。”
到時候,他與她的生活便能再次回歸正軌了。
“别的都好說,你跟南鳴钊當了那麼多年的對手,拿下他當然不成問題。可是哥,”
付縱英歎了口氣:“那大皇子心機深沉又警惕心重,我這次混進去南弋國皇宮查事,幾次都被他懷疑,若非有一手高超的易容功夫,恐怕根本沒命出來。”
“此人深居簡出,從未出過皇宮,寝殿亦是重重關卡,你即便有本事混進去殺了他,也隻怕沒辦法全身而退。到那時候,恐怕南境軍又得群龍無首。”
衛澈搖頭:“若到那時,自有驸馬齊晟來接管。”
雖說齊晟是永順帝拉攏來保衛皇城的,但若南境危機則大翎危機,他不會不舍得讓他領兵出征。
“……所以說…你就沒想過能從南弋國活着回來?”
付縱英瞪大了眼睛,再端不起方才的那副悠然姿态,幾乎要沖過來質問。
“算了算了,你一個将軍,哪懂得那些僞裝的法子,這事還是我替你去辦吧。我現在就去。”
“站住。”
衛澈将他叫住,走過去擡手拍了拍他肩膀,笑着道:“你小子才多大,媳婦兒都沒娶就上趕着替我去死?再說了,誰說我不善僞裝,這六年來我不是僞裝得很好麼。付家救我于為難,我哪能恩将仇報,讓人家唯一的兒子去冒險。”
“好了,這些事到此為止吧。我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了,你且回你的江湖去。”
話一說完,他便與付縱英擦肩而過,提步往門外而去。
那姑娘還在等着他。
他在這裡耽擱了這麼久,她說不準都已經等急了。
才跨過門檻,便聽到身後的少年顫着聲音道:“哥,那你那位郡主呢?已經成了家的人,怎麼還能胡亂冒險?!”
“……”
衛澈仰頭,看天空湛藍一片,看白雲緩緩移動,良久都未曾說話。
許久過後,付縱英才聽到他說:“放心吧,我欺她瞞她又囚她,這姑娘早就想離開我了。估摸着…也就在這幾日。”
他們馬上就要再分别了。
這一别,或許就又是他所以為的永别。
他這意思是……
等付縱英回過神來,那人早就沒影了。
他這意思是根本沒打算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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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幾步,還沒來得及到那亭子,衛澈便在滿目紅梅中看到了一抹亮眼的藍。
許清禾擡手去夠梅枝,露出水藍的衣袖與半截雪白的皓腕。
她踮着腳,奮力往上探,卻還是沒能夠到她想要的那枝。
衛澈想,也就是他沒有這姑娘那妙筆生花的本事,但凡他有,就定然要将眼前這一景象畫下來,在分别後的日子裡日日珍藏、時時回味。
隻可惜他沒有,于是便隻能走過去,輕輕一擡手就将那梅枝攥在了手裡。
但他也沒直接将其撇下來,而是拉低了将其遞到這姑娘手裡。
許清禾将梅枝接過,拽到鼻間嗅了嗅。
梅枝未斷,等嗅夠香氣後她便又松了手。
梅枝刷一下重新蕩了回去,直讓半棵梅樹都輕輕一顫,抖落了枝頭上的不少碎雪。
碎雪落到發頂,又落到肩頭。
但沒過多久便化了。
許清禾望着面前這人肩上的幾點濡濕,問他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衛澈揚了揚手中食盒:“在挑最漂亮的碗,來配這世上最貌美動人的郡主。”
許清禾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衛澈牽住她微涼的手,兩人一道重新往亭子的方向行去。
“你這是等我不及,于是想去尋我?”
許清禾也沒将手抽回,隻是道:“别往自己臉上貼金,隻是來時便看上了那株梅樹,等你時閑着無趣,便返回去想近距離瞧瞧而已。”
等到了亭中,桌上那熱湯仍在咕嘟咕嘟得響。
衛澈讓許清禾避開些被被濺到湯汁,而後又揭開蓋子,給兩人都盛了碗熱騰騰的湯。
午後陽光正好,衛澈便在這姑娘的指揮下折梅,幾乎是她下巴往哪兒一指,他便能精準尋到她想要的那一枝。
等玩兒夠了,他一手牽着心愛的姑娘,一手抱着心愛姑娘的心愛梅花往回走。
許是白日裡折梅确實廢了他不少力氣,夜裡衛澈才剛沾床便有了困意,同這姑娘說了幾句話後沒過多久便入了眠。
許清禾枕着他的手臂,仰頭用指尖一點點描摹他的眉眼、鼻梁。
最後在他唇上落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