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臉上怎麼燙成這樣?”南枝伸手探向許清禾額頭,隻探了一下便立刻彈開,再去摸手,竟也是滾燙。
林曉連忙起身,跟南枝一道将郡主扶到酒樓二層的雅間歇息,又蹬蹬蹬跑下樓去尋大夫。
年過四旬的老大夫被她風一陣地扯了過來,探過脈後擦了把汗。
“兩位不必焦急,夫人隻是昨日勞累過度,又受了涼,這才起了高熱。喝過藥後注意休息,明日便可退熱,待再好好養個三五日,便能養好身子了。”
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許清禾喝過藥,正是昏昏沉沉的時候,便索性直接在那裡歇下,待天邊纏滿橙紅晚霞時才悠悠轉醒。
“酒樓開張後,你在門前開個粥棚。”她靠在床頭,由南枝給自己按揉頭穴,口中卻在向林曉吩咐。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不解:“郡主要開設粥棚做什麼?”
許清禾道:“我最近要尋人,忽地想起京中有不少流浪乞兒,我們的銀錢大多都用來買了這酒樓,已無力再雇傭旁人去尋人。”
“乞兒所做隻為溫飽,粥棚便是個吸引他們前來此處的筏子,待人來了,你再暗中問問願不願意為我們尋人。”
等真正出了宮,觸碰到這京城的物價,她才知曉自己先前所設想的所謂暗網尋人有多麼遙不可及。
昨夜半夢半醒間,忽地想起那位自己曾經尋過的小乞丐,便生出了此等想法。
這酒樓如今已是林曉的産業,當初林曉入宮的身份也是衛澈尋人僞造的,是以此事便絕不會查到她這位南安府郡主的身上。
“天色已晚,郡主可要在外面用過飯了再回去?”
林曉出口問了這麼一句,卻見郡主久久未答。
南枝期許地望着,還是希望能有機會體會一番府外的美食。
許清禾想了許久,終是道:“回府吧。”而後便聽到了身邊兩個小姑娘的一聲輕歎。
她不禁勾唇淺笑:“下次再帶你們出來吃。”
兩人歡喜應了,她又吩咐林曉,日後樓中的鋪子要每半月由南枝帶回府中給她查看,待将一切交代清楚,這才帶着南枝登上馬車回去。
夏日餘熱正緩緩散去,沒了太陽那駭人的灼熱,街上行人便更加肆意的遊走,一時間人潮如織、熱鬧非凡。
“郡主可要下去走走?”
許清禾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她身上沒什麼力氣,怕是連這車都下不去。
雖是如此,但也到底還是撩開了車簾一角往外望去,正望見一座名叫甜香齋的點心鋪子。
衛澈每次給自己帶回來的點心,正印着這家鋪子的标記。
“……南枝,你去問問還有沒有藤蘿餅。”
南枝應聲而去,沒過多久便回到車窗前禀報:“郡主,店家說方才的最後一份藤蘿餅将将被人買走,如今已經沒有餘量了。”
她隻當是郡主想吃了,便又問:“想必方才那人還不曾走遠,郡主若想吃,不如我去将人追到,高價收回來?”
許清禾抿了抿唇,耳邊還有些嗡嗡作響,她擡手按按頭穴,疼痛才稍稍減輕了些。
“不必,你去買些梅花餅與荷花酥就好。”
回到府中時,已經暮色四合。
過了飯點兒,許清禾也沒打算再去麻煩廚房,隻讓南枝給自己下了碗煮得軟爛的清淡湯面。
“還是郡主想得周到,用完飯兩刻鐘後正好要喝藥,那藥我聞着都苦,正好用這些糕點來鎮一鎮。”南枝一面說,一面正要将那點心拆開。
“等等。”許清禾咽下一口面湯,垂着眼,盯着碗中漂浮着蔥花香菜的鹹香面湯。
南枝正不明所以,動作頓在原地,隻靜靜等着她的吩咐。
半晌,聽郡主道:“你将這些送到前院去吧。”
南枝愣住。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不管是方才的藤蘿餅,還是後來退而求其次的梅花餅與荷花酥,興許都不是郡主想要的,而是她特意給世子爺備着的。
方才郡主拒絕了要在外面用飯,想必也是存着要回來跟世子一道用飯的心思,誰知回來竟撲了個空。
她心裡有些不大情願,但到底不好違逆郡主的意思,隻好提着食盒出去。
許清禾低頭聽着她逐漸遠離的腳步聲,不由得想起昨夜衛澈一言不發地離開時,也正是這樣慢慢遠去的聲音。
他愛用雪中春信的香,想必應該是喜歡梅花的。
他這院子又叫風荷院,不遠處便是荷花池畔,想必應當也是喜歡荷花的。
故而她猜測,雖沒買到藤蘿餅,那梅花與荷花口味的糕點他應當也會喜歡?
但倘若他不喜歡呢?
不喜歡就不喜歡,她着人給他送去一次已是不易,他若不喜歡,那她以後都不去送便是了。
這般出神想着,再回過頭時碗裡的面卻已經涼了,她便索性擱下筷子,讓人将碗筷撤下,歪在軟榻上歇息。
頭實在太疼,身上沒勁,耳邊還是一陣陣的嗡嗡聲。
沒多久,南枝怒氣沖沖地回來。
食盒并沒有送出去,還被她提在手心,繼而“哐”一聲放在桌案上。
許清禾微微掀起眼皮,問她:“他不在?”
南枝哼了一聲:“前院的小厮說,世子爺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如今也還沒回來。”
見郡主并無什麼反應,她便又補上一句:“郡主可知他去了何處?倚春樓!京中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
許清禾揉頭穴的動作微微頓住,停了許久,久到南枝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