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與她的定親玉佩,為何會在衛澈的身上?
許清禾在畫室端坐了整個上午,直到手中畫筆的墨汁已經幹涸,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謝家被查之後,府中财産皆入國庫,難道是皇室在無意間将其賞給了輔國公府?或是那玉佩流入民間,輾轉過後才到了衛澈手上?
然而其中答案,隻能等夜裡衛澈回來再問個清楚了。
酉時過半,衛澈終于拖着疲憊的步子,一邊打哈欠一邊踏進房門,卻神态自若,沒有半分丢失了東西的反應。
那玉佩并非俗物,又是在夜行衣中被發現的,按理說不會不被衛澈放在心上,可為何他能毫無反應?
難道是還不曾發現?
飯桌上,許清禾攪動着碗中的金絲燕窩粥,狀似無意地道:“你今日可有發現自己丢了什麼東西?”
衛澈夾菜的動作一頓,面上不顯分毫:“丢東西?我自己的東西都好好的,不曾遺失過。難道你丢了什麼東西,可是下面的人手腳不幹淨?”
“……沒,都沒有。”許清禾搖頭,隻低頭喝粥,寬大衣袖順勢滑落時,露出她白皙滑膩的手腕。
衛澈眸光微閃:“你…手上那隻紅玉镯子呢?”
許清禾将頭埋得更低,悶聲道:“昨日不小心磕碎了,便讓南枝将其收籠在了妝奁裡。”
衛澈“嗯”了一聲,再不多說什麼,隻匆匆又吃了幾口飯,等晚些夜色正濃的時候,便又重新套上了夜行衣離開,在此過程中一直默然不語,惹得許清禾朝他望了好幾眼。
好在如此接連探查了好幾日,終于将魏家那幾個人的事情弄了個明白。
這日正是六月十三,明月将圓。
一把清輝灑進院落,往地面上鋪了滿地霜白,有清涼夜風掠過荷花池畔而來,帶來簌簌草木響聲,到底也難以掩蓋隐在暗處那此起彼伏的蟲鳴。
次間窗前,許清禾端坐于軟榻上,沐浴過後的雪白肌膚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倒将她眉目中的清冷端莊削弱了幾分。
望見她腦後半濕的烏發,剛從浴間出來的衛澈便輕車熟路地拿過巾子,輕輕給她絞起頭發來。
一面動作着,一面朝她禀報:“那五人是魏家族親無疑,其中四個都是旁支,隻有一個是魏鳴隔了幾層的堂伯,但與魏太後關系極好,時常得其庇護。”
因她的頭發還被他攥在手裡,許清禾不好點頭,便隻淡淡“嗯”了一聲,又順勢問這些人究竟都做了什麼事。
衛澈眸子緩緩眯起,臉上慣帶的笑意一下子淺了幾層:“貪污受賄,侵占良田,逼良為娼,更有甚者還鬧出了人命。”
“魏鳴的那個堂伯,前幾日還看上一家燒餅鋪子家的孫女,想将人納進府中府中為妾。鋪子一家人不從,他便找人威逼利誘,最後逼得那姑娘自缢在家中,她那體弱的母親與祖母沒過多久也随之而去。”
“這麼大的事,京中竟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嘶……”許清禾情急仰頭,衛澈沒來得及将手裡的頭發松開,便将人扯得疼紅了眼睛。
那原本清淩淩的烏潤美目中,頓時便湧起了一層水霧。
衛澈愣了愣,擡手揉揉她的發頂,輕嗤一聲:“有魏太後在,這事自然不會鬧大。”
那老婦就是魏家的保護傘,隻要她一日不曾放權,魏家底下人作威作福的那些事便永遠不會鬧大。
隻不過這些事既然已經被他們查到,便無論如何也要捅出來。
“不過我倒是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看她眉間又有些憂愁,衛澈便故意逗她開口。
許清禾半眯着眸子,在夏日晚風的吹拂下輕聲問他:“什麼好消息?”
“禁軍改革大勢已定,齊晟放了我三日的假。”衛澈伸出三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可許清禾眯着眼,根本沒瞧着。
“哦,那這三日你是如何安排的?”她十分敷衍地問。
“第一日,讓陳家兄弟将小乞丐送到官府面前,指控魏四謀害徐狀元幼弟,同時護着燒餅鋪子一家報官,逼官府去徹查魏家。”
魏家一倒,岑家自然也沒了依靠,岑川做下的事自然也就遮掩不住。
“第二日,護送覓谷鎮的譽州災民入京伸冤。”
岑川一人犯下的罪,可比魏家幾人要重得多,待岑家落罪,他便趁機去逼問當年之事。
“隻于第三日嘛——”
他故意拖長語調,輕哼兩聲後就是不願意說。
怎麼像個孩童一般幼稚,非得人追着問他嗎?
許清禾心中腹诽,嘴角卻不經意彎起細小的弧度,便又問他:“那你第三日要做什麼?”
衛澈放下巾子,長腿一伸勾了隻八足繡墩,笑吟吟正坐到許清禾對面,眼中難掩雀躍:“我帶你去京郊跑馬好不好?上次從别院回來的時候你不就想騎馬。”
隻是她那時候被他捉弄得身子不适,到底還是沒能跑成。
許清禾睜眼,目光正撞進他那一雙盛滿笑意的眸子裡,不由得心中微動。
不知是訝異于他那細緻的觀察,還是驚豔于那雙好看的眼睛。
“這事你還好意思提。”她最後輕哼一聲,到底還是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衛澈:“我這不是想方設法來賠罪了嗎?郡主隻說應不應我?”
許清禾:“等你确保能将正事辦好再說吧。”
她腦後的烏發已經被他擦幹,許清禾便又坐到梳妝台前,對鏡抹了些護發香膏上去,如雲墨發垂落腰間,柔順得跟綢緞似的。
她将頭發打理好,同軟榻上的衛澈道:“你還有沒有事要說?沒有我可要就寝了。”
方才在衛澈給她擦頭發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犯困了,如今好不容易撐到他說完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