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入了城門,他們二人還沒來得及前往徐狀元府上,便已經在長街拐角處看到了顯然是要往國公府而去的徐舟。
衛澈連忙将徐舟叫住,他跟許清禾正在做的事,國公府尚且沒人知曉,也最好不要知曉。
衛澈朝許清禾望了一眼,向徐舟道:“我們去别處說話。”
許清禾也向他點點頭,命南枝守在門口,三人就近上了一座二層茶樓的雅間。
剛關上房門,徐狀元便朝他二人行了個大禮:“還請世子與郡主助我為幼弟報仇!”
許清禾與衛澈不約而同地蹙起了眉,并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疑惑與探究。
他二人都默契地打消了方才要向徐舟提供線索的打算,皆是按兵不動。
徐舟簡略道:“自幼弟失蹤,我見官府久久未有消息,便尋到了江湖上極擅長打探消息的‘禦風閣’。前幾日禦風閣傳來消息,稱是魏家四公子替兄洩憤而傷我幼弟,并将其埋在了城北。”
念及幼弟小小年紀便遭此橫禍,徐舟到底還是紅了眼眶,微微哽咽道:“我與幼弟自小父母雙亡,相互依靠,情誼甚笃。萬沒想到最後竟因我奪下狀元之名而給他招來殺身之禍,讓他小小年紀便暴斃荒野……若早知如此,舟甯願從未來京,隻與幼弟在鄉野之中度此餘生,才不願以幼弟之命換這狀元之名。”
他繼而長歎一聲,懇求道:“可舟寒門出身,在京中并無依仗,迄今為止唯有世子與郡主伸出援手,故還請兩位能否救人救到底,助我向魏家報我幼弟之仇。徐舟在此感激不盡,願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說罷便朝兩人深作一揖,複又撩袍跪下,言語之懇切、形态之真摯,令人動容。
許清禾立即側過身子免受此禮,見衛澈仍在愣怔,便牽過他的手腕将他也拉着避開。
衛澈回神,身側的姑娘悄悄推了推他的後腰,他立刻會意,連忙将徐舟扶起客套了一番。
總而言之,最後還是接下了徐舟的委托。
“郡主久居深宮,沒見過宮外的這些事,我也素來不愛摻和這些,隻喜吃喝玩樂。上次是郡主聽說徐兄幼弟失蹤,官府畫像不準,而她又尤擅丹青,這才心軟主動請纓幫忙。隻是這事到底是我二人暗中應下的,與輔國公府或是宮中都無任何關系,徐兄可明白?”
徐舟連連點頭:“明白,明白,今日此處并無什麼世子郡主,隻有舟的兩位恩人友人而已。”
入京這些時日,他已經有些摸清楚了這些世家大族的行事風格,萬事隻講利益,更多時候還是整個家族的利益。
面前二人主動幫他,他已經感激不盡,又怎會牽扯輔國公府乃至皇宮?遂再三保證絕不會将此事向旁人透露半分。
告别徐舟,衛澈扶許清禾上了馬車,繼續架馬前往輔國公府。
按照原先的打算,許清禾原本是想跟衛澈以“湊巧救了一名小乞丐,從中恰好得知了徐楫之死真相”的理由同徐舟說明情況的,卻沒想到徐舟竟找上了江湖上的組織。
她久居深宮,連京中的這些世家與官府都還沒弄明白,又哪裡知曉江湖裡的事?
正想問問衛澈,擡眼時卻看到他正仰頭靠在車前,手裡松松垮垮地攥着缰繩,品藍色的衣袍竟将他整個人襯得有了幾分蕭索。
許清禾望着他那背影,不自覺地抿緊了唇。
下車時她踩到裙角踉跄了一下,衛澈忙伸手将她牽住,扶着她穩穩踩住腳凳踏向地面。
整個過程安分得不得了,隻是隔着衣裳攥住她的腕子,待重新走在平地上時又即刻放開。
他少有這樣沉默内斂的時候,大多數時候總是張揚熱烈,一張好看的薄唇就從未停下過,好似那嘴是向誰借來的一般,少說了一句就是他吃虧。
可今日卻尤其反常,從見過徐舟到回到風荷院,他都是一言不發。
到底在外面奔走了一整日,又是炎炎夏日,許清禾回房後先去浴間沐浴一番,這才換了身清爽幹淨的寬松衣裙走了出來。
然而衛澈還坐在軟榻上,手裡拿着本她慣看的詩集,卻在發呆。
許清禾走過去,将詩集從他手中抽離:“既然不看,那就還我,何苦糟踐了我的東西。”
她自己都沒注意,這聲音中添了些嬌俏女兒家的嗔怪。
衛澈牽起唇角輕笑:“一本書而已,郡主也太護犢子了。”
許清禾冷聲回他:“不會說話就可以閉嘴。”
耳後卻是微紅。
他這是什麼比喻?書是書,人是人,怎能用護犢子來形容她跟她那本書?
看她羞赧,終于不再是那分清清麗麗不染纖塵的模樣,衛澈眼裡露出笑意:“那不成,你本來就不愛說話,我若閉嘴,那咱們豈不就得坐在這裡大眼瞪小眼?那還像什麼夫妻?倒像是仇家。”
“方才在路上時,你不也鋸嘴葫蘆似的沒說話嗎?我看我們相處得也還算不錯。”
許清禾低頭去翻手裡的書,眼睛卻根本沒将書裡的字看進去半個,而是拿餘光偷偷去瞥身側的人,卻又生怕被他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