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當然是不能讓這姑娘就這麼離開的,他也顧不上那一櫃子的被褥了,連忙轉身将人拉住,又攬上了她的腰把人抱起。
“衛澈你做什麼!你放開!放開!”
沉寂夜色中,驟然傳出這般聲響,倒是讓人浮想聯翩。
衛澈心道一聲也好,省得他還要絞盡腦汁去應付國公府的兩位長輩。
許清禾一面掙紮,餘光瞥見了他散落在肩頭的長發,便伸手扯了上去,惹得衛澈吃痛。
可那人非但沒将她放開,反而加快腳步進了拔步床,将她一把扔在綿軟的床榻上。
衛澈殘留在這被褥上的氣息立即将她包圍。
她對衛澈怒目而視,後者竟也報之以氣悶,兩人都不算和善的目光在被紅紗帳籠罩的拔步床内僵持了許久。
就在許清禾以為衛澈步步緊逼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挪開視線,率先敗下陣來。
他隻是将她抱起往内側放了放,而後拽走他方才已經躺了片刻的錦被,轉身往拔步床外走過去。
許清禾看着那仿佛還透着怒色的背影,約莫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一夜,衛澈裹着被子獨自睡在次間的軟榻上。
許清禾則睜着眼睛撐到三更天,等外面再沒有什麼動靜時,又穿上軟底繡鞋下了床,将内室的門緊緊關上後才可放心安睡。
等她的呼吸聲逐漸平穩起來,次間一直裝睡的衛澈才終于睜開眼,并長長歎了口氣。
今日給輔國公夫婦敬茶的時候他就在想,若是當初南境軍不曾有過通敵一事,謝祁跟許清禾或許早該拜過天地,改口給對方父母敬過茶了。
那時的許清禾也永遠會是那個衆人疼愛的小郡主,不必像如今這般事事掣肘,連任意出門都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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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許清禾醒得很早。
她推門走出内室時,衛澈仍裹着錦被在榻上熟睡,許清禾便來到堂屋喚南枝打水洗漱。
多虧了衛澈昨日的“怒而出走”,她一個人躺在寬大的拔步床上,雖然客居于此,卻還是睡得甚是舒服。
或許,這也有層周圍景緻總透着一股熟悉感的原因在。
可衛澈明顯就并不那麼舒服了。
軟榻太小,讓他腿都無法伸直,隻能曲着身子側躺在那,臉上神色也并不舒坦,籠着一層不滿。
已經将自己收拾好的許清禾坐在圓凳上這般望着,心中思索是否要後退一步主動提出讓他進到内室安睡。
畢竟這裡是輔國公府,人家又是正兒八經的輔國公世子。
就憑輔國公夫人疼愛兒子的勁兒,若是知道她夜裡将衛澈趕到榻上睡覺,還能在她面前做個溫柔善良的慈愛婆婆嗎?
等等……
許清禾忽覺不對。
昨夜分明是衛澈自己主動離開的,她可從來沒開口趕過人!
隻不過一直是在心裡這般想着的就是了。
所以衛澈夜裡到底睡在哪裡,究竟是舒服還是難受,與她倒也沒有多大的關系。
“大清早的,郡主這般看着我做什麼,總不能是良心發現,憐惜起了我這個被趕到次間睡不安穩的可憐人吧。”
沙啞低沉的倏地響起,許清禾眨着眼睛回神。
這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面前的人已經醒了,如今正枕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才一晚上的功夫,這人就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氣定神閑,再看不到半分昨夜的不虞。
雖說兩人還隔着丈餘的距離,但她還是因為那熟悉的眉眼晃了神。
因着周圍景緻與面前這個與故人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從前。
南安王府小郡主的閨房裡,等閑兒郎可不能随意進入,偏隻有謝将軍家的那位幺子,将這裡當自己寝房一般自由進出。
甚至還自顧自躺在小郡主那名貴的美人榻上,明知故問地望着她道:“你總這般看着我做什麼?”
小郡主耳後微紅,卻不願落了下乘,硬着頭皮回道:“看你長得好看,不行嗎?”
謝祁便笑:“當然行,待成婚後日日夜夜讓你看個夠。”
小郡主更加羞赧,迅速将一張芙蓉面偏開,小聲嬌嗔:“誰要跟你成婚了……”
“……郡主這是在想什麼?”
——可謝祁在人後很少叫他郡主,他從來都是喚她清禾。
許清禾猛然回神。
這下才終于發現自己現在隻是在與故居布局極為相似的輔國公府裡,面前的也是與故人有幾分相似的輔國公世子。
她掩下眸中異色,起身将人避開:“世子還是快些起來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