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出城門,四周更是開闊,行人雖少,卻也不乏擺攤叫賣者。
這姑娘已經徒步走了兩刻鐘,衛澈恐她累着,便将手中缰繩遞過去:“要不要騎馬?”
許清禾望了眼他那匹棗紅色的駿馬,确實有些心動,想了想還是接過缰繩。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輕便的水藍色衣裙,并不繁瑣,上下馬倒也方便。
踩中腳蹬飛身上馬,許清禾穩坐馬鞍之上,馬背上的視野比方才更加開闊。
她能看得到遠處的群山連綿、林木重重,再近一些還能隐隐約約望見閃着水光的小溪,以及在塵土飛揚間若隐若現的鎮子。
衛澈:“向南十餘裡有個覓谷鎮,譽州來的災民都被安置在那裡。”
許清禾低頭望向他:“你讓我先過去?”
“當然,我今日就牽了一匹馬。”衛澈輕揚眉梢,看過去的目光忽然有些意味深長:“還是說…郡主想與我共騎?”
半年前曆經生死從山崖下回京時,他們确實是共騎一匹回來的。
但那個時候的衛澈在許清禾眼中還是個沉悶而不願暴露身份的世外高人,哪是現在這副油嘴滑舌的模樣。
她遂不再與他多說,勒緊缰繩離開。
今日是極好的天,穹頂蔚藍一片,隻有幾抹白雲缥缈其間,道路兩側的鮮花草木繁茂盛開,四月的風已經帶了融融暖意,卷着花香與草木的清香一起撲面而來。
許清禾在這樣的景色中馳騁,胯下駿馬矯健奔跑,一頭墨發在身後翻飛,她心胸變得無比開闊,仿佛回到了幼時的南境,又成為了那個無憂無慮受盡疼愛的小郡主。
“籲——”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此飛馳了多久,像是隻在眨眼之間,便已經抵達了衛澈所說的覓谷鎮。
許清禾才剛下馬,便聽到身後有嘚嘚馬蹄聲傳來。
竟是衛澈。
在她騎馬離開後,衛澈讓人直接将馬車卸下,騎着那匹用來拉車的馬一路追了上來,把馬車跟其餘人都留在城門口。
等到了她跟前,衛澈手在馬背上撐了一下,輕盈落到地面。
臨近京都的小鎮,雖不及城中繁華,但倒也熱鬧,叫賣攀談聲依舊不絕于耳。
兩人并肩走進小鎮,衛澈顯然已經來過多次,直接帶着她輕車熟路地走向一家客棧。
此行譽州災民共一十五人,多為家中僅剩的青壯年,跋山涉水自譽州來到京都,隻為替死去的親人讨個公道,讓偷工減料中飽私囊的岑川得到應有懲罰。
衛澈以輔國公府的名義将其勸在城外,一起安置在了覓谷鎮的那家客棧裡。
“幾日前會試放榜,魏鳴高中會元。”他一邊說,一邊低頭去偷瞄許清禾神色。
後者隻是點點頭,并未做出多大反應,反而是若有所思。
衛澈便又試探着開口:“聽說魏家在給他說親。”
許清禾還是點頭,她攥緊手裡的缰繩,指尖一下一下叩在上面。
畢竟也是曾經差點兒就結為夫妻的人,她這樣的反應實在有些奇怪,衛澈重重咳了一聲,又道:“聽說正是岑良平的女兒,那位岑三姑娘。”
許清禾終于将腳步頓住,仰頭看向衛澈,淡然的神色有了些許動容:“你是說岑三姑娘,岑孟夏?”
她沒反應的時候他心裡覺得奇怪,可如今她終于如他所願給出反應了,衛澈心裡又十分不是滋味。
她果真還是在意。
他垮了跨臉,也不等她,自顧自地往前走:“對,魏鳴要娶岑三姑娘了,魏家少夫人就要變成别人了,不知郡主作何感想?”
他一個人走了十幾步,身後的人都一直沒跟上來,便忍不住回頭。
許清禾還立在原地,拿手一下一下順着馬毛,盯着虛空中不知何處的一個點在出神。
連那牲畜拿頭往她身上蹭都沒理。
衛澈沉着臉走過去,在紅馬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以示懲戒。
這樣親密的距離,他都還沒有過幾回呢。
誰知許清禾卻忽然擡頭望向他,脾氣也被激上來的紅馬一個勁兒地往他二人中間蹭,衛澈煩悶地将其一把推開。
“怎麼了?”他問。
許清禾:“魏太後同意魏鳴娶我,一方面是因為魏鳴喜歡,另一方面是想用我的名義籠絡南境軍舊部,是不是?”
衛澈點頭:“正是。”
許清禾便明白了:“但如今她沒能得逞,為了壯大實力,便同意了與岑家聯姻。她幫助岑家擺平岑川之事,岑良平便真正成為她麾下的勢力,她便能将整個工部收入囊中。”
衛澈:“正是如此。會試過後還有殿試,可岑川之事已經壓了太久,岑良平恐再生事端,便請求早日完婚。而魏太後為了面子,說不準當真會将她拿寶貝侄孫的婚事趕在你我之前。”
他垂眸望着那姑娘。
本以為她方才是在追憶往昔或是自怨自艾,遺憾未能與魏鳴喜結連理,卻不想她竟是在思索這些。
可他心裡始終不夠踏實,便彎下腰去尋那姑娘的眼,強笑着問:“你方才當真是在想這個?”
“那不然呢?”許清禾眨着眼睛,覺得莫名,可轉瞬之間便想明白了,他估計又以為自己是在在意魏鳴。
“我……”她張了張口正欲解釋,可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很快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