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跪在地上,仰首看向永順帝,沉聲道:“既然郡主已經同意,還請陛下拟旨!”
永順帝含笑看向許清禾,問:“清禾丫頭,你當真願意?”
許清禾低着頭,眉眼恭順地答:“清禾年歲已至,确實不宜再居于宮中,如今承蒙世子求娶,隻要…隻要世子所言屬實,答應日後會真心待我,清禾…便是願意的。”
永順帝大笑起來,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又看向衛逸群,笑着打趣:“還是你有福氣啊,不僅得勝歸朝,還順帶解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
衛逸群翹着嘴角謙虛幾句,整個衛家親眷,面上皆是歡喜,尤其是輔國公夫人趙娩,心中最是愉悅。
兒子的終身大事總算是解決了!
一時間場上衆人有人歡欣有人唏噓,唯有魏鳴,心中又驚又怒。
他如今沒有入仕,在此事上根本沒有話語權,隻能求助地看向他的姑祖母。
姑祖母一向支持他娶清禾,又有賜婚懿旨在前,今日隻要姑祖母開口,清禾便必定還會是他的夫人。
可誰知他将目光望過去的時候,姑祖母竟然無動于衷。
因為魏太後已經想明白了。
京中貴女如此之多,她完全可以給鳴兒找個家世顯赫又性情溫婉,并且還好拿捏的。
對方可以貌美可以端莊,卻絕對不能牽着鳴兒的鼻子走。
鳴兒是魏家的希望,應當将心思全都放在正事上!
至于南境軍兵權一事……即便沒有許清禾,魏家也能将此事促成。
于是魏太後臉上便重新堆起笑來:“既如此,皇帝便下旨成全了這兩個孩子吧。”
她也不提自己先前的賜婚懿旨,雖揚着唇角,但卻涼涼瞥向下首,淡淡望了許清禾一眼:“哀家記得,清禾這丫頭剛入宮時是養在宸妃宮裡頭的。
“如今哀家老眼昏花,在準備婚事上難免有想不到的,不如讓她再住回宸妃宮中,由宸妃來給這丫頭籌備?”
這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永順帝才不會介意,許清禾更是巴不得如此,叩首應是,連場面話也不願與她去說,隻期盼着能早日離開她宮中。
此事終于塵埃落定,除去魏鳴,席上衆人都終于放松下來。
第二日一早,許清禾便着人收拾東西,直接搬進了宸妃宮中。
這幾日靜安公主仍在家中修養,宸妃正是孤寂的時候,冷不丁接回了許清禾,心中自是歡喜。
隻是當許清禾問起昨夜她跟衛澈被設局的具體情況時,宸妃竟一無所知。
許清禾也不多說惹她煩憂,隻将此事與魏皇後的異常暗暗記在心中,等什麼時候見到衛澈再做思量。
她暫住在宸妃宮中,日子比過去五年不知好了多少。
沒有所謂的晨昏定省,也沒有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古怪責罰,也沒有需要應對的人際關系,竟有幾分她做夢都不敢想象的舒适。
因為輔國公府的催促,她跟衛澈的婚期就直接定在了一個月後。
宸妃搖頭抱怨這日子實在太緊,好些東西都來不及準備。
可許清禾卻道:“隻要能早日出宮,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就是讓我什麼都不準備,明日就嫁去輔國公府我也願意。”
不久後她便要開啟新的生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會找到害死父王母妃和南境軍将士的真兇,也會為他們讨個公道。
其實她不說這話還好,她一這樣說,宸妃心中便是郁郁。
她本就在懷疑清禾怎麼會應下衛世子的求娶,如今看來顯然是為了早日出宮。
從初見時她就看出了這小丫頭身上的不尋常,在得知她身世經曆後更是多了幾分憐惜,後來她又救了靜安一命,宸妃心中更是感激。
她知曉小丫頭身上背負的使命,但也不免悲歎她與自己一般無力掌控命運,與心愛之人被迫分離。
宸妃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最後輕輕歎了口氣,隻道許清禾到底年少,根本不知婚事給人帶來的枷鎖遠比自由要多。
可偶爾她也會想起自己的曾經,并羨慕許清禾的勇敢。
若是當初自己也勇敢些,是否就不會被困在這深宮,與心上人隔着厚厚的幾道宮牆?
此事不得而知。
永順帝頒布了賜婚聖旨的第三日,忽而有宮人傳來趙貴妃口谕。
“衛世子請郡主出宮一叙,貴妃娘娘已經應允,還請郡主稍作打扮,世子爺已經在宮門口迎您了。”
衛澈忽然帶自己出宮,許清禾心知應當不是叙舊那麼簡單,但她也無心打扮,隻換了身輕便的衣裙,讓南枝給自己挽了個簡潔的發髻便乘着軟轎出了宮門。
衛澈早已經等在了宮門口。
他一身銀朱色窄袖長袍,墨發用了銀冠高高束起,斜倚在馬車旁,朝她看過來時眸中盡是笑意。
那笑并不熱烈張揚,甚至帶了幾分内斂,像藏在雪中的璀璨珠寶,隻有太陽升起霜雪融化後才能窺其真容。
可許清禾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雙眼睛裡的笑,甚至心口微微一窒,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
“郡主從前見魏大公子的時候,也是打扮得這般素淨嗎?”衛澈仍舊倚在那裡,似笑非笑地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