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隻過了兩年的安然生活,緊接着便又遭人追殺,一路喬裝打扮入京,才終于走到她面前。
她歎了口氣,道:“她對南境軍之事知之甚多,有些事若非有親屬在京中便斷不可知,說話時也有南境口音,如此千裡迢迢來此尋我,南枝,我想不到她除了想查清當年真相,還能有什麼别的理由。”
“畢竟,如今的我什麼都沒有,她又能圖什麼呢?”
她将頭擡起,清淩淩的眼睛中隐隐帶着水霧,在南枝看來,則更是多了幾分茫然。
這麼多年來,南枝還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這樣的神色。
從前還在南境時,郡主受盡疼愛,是整個南境的掌上明珠。後來入了宮,她便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可也從來都心有成算,從來都是她的主心骨。
而今,她的這跟主心骨,竟陷入了茫然。
南枝忍不住跟她一起坐到床邊,握上她的手。
“郡主,沒事的,不管怎麼樣,不管是真是假,南枝都在身邊陪着郡主。”
她能做的不多,唯有陪伴。
許清禾一動不動,心中暗暗下了決定。
正如她方才所說,自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算是半個亡命之徒。
林曉所說是真是假,她一試便知。
這夜之後,主仆二人再未單獨與林曉進行過交流,隻當她與另外兩人一樣,是宮中新進的小宮女。
林曉許是也将許清禾當日的話聽進了心裡,這幾日就在宮中安穩做事,并未莽撞。
這日晨起,許清禾照常給魏太後請安,彼時還有幾位尚未出閣的公主和永延大公主。
一衆妙齡少女談論起幾日後上巳節,這一日大翎朝的适齡少女将會在親族主持下行及笄禮,宮中公主亦是如此,笄禮過後便一道前往京郊踏青,公主亦可破格一并前往。
如今宮中還未出嫁的隻有七公主與九公主,以及已與夫君和離的大公主永延。
永延公主三年前被永順帝賜婚給其母趙貴妃的同族子侄,起初與夫君尚且如膠似漆,後來卻争吵頗多,最終因去歲大公主小産一事而徹底決裂,索性直接和離。
永延心高氣傲,和離後便極少在大衆面前出現,想必自然也不會同衆人一起前往京郊,就連那一日是否會參加宮中姊妹的笄禮也都未可知。
請安結束的時候,許清禾明顯察覺到對方朝自己看了一眼,卻又很快挪開。
南枝扶着她,自然也已經發覺,便在她耳邊輕聲嘀咕:“永延公主方才看郡主的那一眼,我總覺得怪異,她本就對郡主懷恨在心,莫不是又要出招對付郡主?”
許清禾被她這樣看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剛入宮時便總被針對,後來永延出嫁後倒是安分了一段時日。
她和離回宮的時候,許清禾還想她會不會為了撒氣故意故意找茬,沒想到她卻一直按兵不動,倒像是改了性子一般。
“她到底想做什麼,恐怕隻有她自己知曉,我們靜觀其變便好。”她道。
等回到寝殿,許清禾以要休憩為由将衆人屏退,隻留下南枝侍奉。
“聽方才太後的意思,上巳節那日恐怕不許郡主出去。”南枝将郡主頭上沉甸甸的幾支發钗拆下來,散開她一頭如墨烏發,拿了牛角梳給她通發。
許清禾昨日又做了噩夢,睡得并不好,通發的時候倒覺得渾身舒暢,連疲憊都減輕了幾分。
她閉上眼,想起今日魏太後的态度。
太後表面上說是前段時日她才在生辰時遇劫受了驚吓,最近還是不要出京的好,實際上卻是因為京郊踏青之際,京中未曾婚配的公子貴女大多都要前往,魏大公子魏鳴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的春闱就距上巳節就隻剩十餘日,魏太後隻想魏鳴一心備考,出京踏青散散心可以,但将心思從溫書轉向女色可不行。
可許清禾必須出宮。
“七公主生母與宸妃娘娘交好,七公主和靜安關系也不差,她若及笄,靜安定會入宮觀禮,到時我去尋她,請她向魏鳴遞個話。”
魏太後不願讓魏鳴與她相見,但她又素來不會拒絕侄孫之請求,隻要他能開口,魏太後多半還是會松手。
“對了郡主。”南枝将牛角梳放下,矮身跪在許清禾身旁,附耳低聲道:“方才回來的時候,林曉将我偷偷攔下,讓我向郡主求情,請郡主在上巳節那日也帶她一同出宮。”
許清禾訝異:“她去做什麼?”
南枝搖頭道:“不知,興許是覺得我們遲遲沒有動作去尋那封認罪書,所以按捺不住想要自己動手?”
許清禾又将梳子摸回來,自己動手通發。
林曉這姑娘,性子很急,也膽大,大到敢冒着被仇家發現的風險當街攔路,倒還真有幾分想自己行動的可能。
若是将她拘在宮中恐怕還要生事,倒不如就将人帶出去,若是她要鬧事還能趁早應對,總比日後她在宮中莽撞丢了性命的好。
正思索間,外面忽有宮女揚聲道:“見過永延公主,郡主已歇下了,請公主稍候,奴婢這便去請郡主。”
許清禾心中一凜,忽而想起方才永延刻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莫不是當真來找自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