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粒膠囊被馬德拉收進透明盒子裡,他舉起盒子對着陽光去看,折射的光暈讓視線變得模糊。
是毒藥還是解藥?沒有答案,但馬德拉知道這是一份很好的召喚材料。他把由抽芽行屍變成的宮野志保交給降谷零後就打算去找琴酒了,但在黑衣組織工作多年的降谷零很明顯對馬德拉平時的作風熟悉,根本不相信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他的視線追着那兩粒膠囊,提了個相對安全的問題,“…那是什麼?”
“情報部不知道這個嗎?”馬德拉看着他,“……也是,你們一般用不着這個。”
在降谷零和高橋由美的注視下,青年晃了晃瓶子,膠囊發出聲響,“這個——研究室的副産物,通常被當做毒藥來使用啦。”他露出一個笑容,“偶爾也會有些神奇功效,如果不是現在時間緊急的話,我也想嘗嘗看。”
降谷零脫口而出,“馬德拉你終于瘋了嗎?”
他是清楚的,陷入黑暗的人們往往會尋求一些不尋常的刺激,磕藥的也有,但磕毒藥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高橋由美站在一旁同樣欲言又止,看起來很擔心馬德拉的心理健康。
馬德拉陷入思考。
然後他言辭懇切地說,“我離瘋還早着呢,波本。”
天可憐見的,他身上有且隻有一份入迷而已,降谷零不要随便造謠。
見對方還想張口問什麼,馬德拉幹脆直接把"宮野志保"推給他,“總之,是要送給貝爾還是自己私吞都随便你啦……嗯,但我剛才怎麼聽到你們在說什麼救援?”
他說的是剛才推門時高橋由美和降谷零讨論的事情。
高橋由美向前一步,“啊,是我的注意,因為六号車廂裡有和組織合作的商人們……”
馬德拉聽的連連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來一開始就是他要求高橋由美參與救援活動的模樣,“哦哦,很好啊!偶爾也要救救人贊贊功德嘛!”
說着,他雙臂一展,“多麼有思想覺悟的新成員!波本,你和我都落伍了。”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落伍了還真是抱歉啊,但我已經答應了高橋由美小姐要和她一起行動。”
說到這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馬德拉的思路帶偏了,竟還有些小驕傲。
是的,我們都參與了救援行動,猜猜看有誰在這裡說風涼話?
結果馬德拉不愧是想法異于常人的怪胎,根本不care降谷零隐隐的嘲諷(也可能是沒聽出來),他愣了一下,緊接着雙眼忽然迸發出灼灼亮光,這雙明亮的眼睛先是贊歎的看了一眼高橋由美——降谷零尚且不清楚這是為什麼,随後,目光最後又落回他身上。
“你有這份覺悟真是太好了。”馬德拉歡欣道,順帶幫降谷零把宮野志保铐了起來,天曉得他哪裡來的手铐。
總之,這位行動部的老員工像個程序裡的亂碼一樣闖進來走了一圈,留下了個大麻煩後又飄飄然離開了。
房間寂靜了三秒鐘。
降谷零深吸了口氣。
“嘛……總之,先讓他們緊急撤離吧。”他的手指勾住铐住宮野志保的鍊條,頭痛道:“我把她安排好了就回來幫你,高橋小姐,麻煩你了。”
高橋由美沒有意見,她應了一聲,鏡片後的冰藍色眼睛打量着宮野志保,然後看到了對方發尾緩慢生長出來的纖細的枝葉嫩芽。
“波本先生也是,”她說,“萬事小心。”
。
窗外的景色疾馳而過,寒冬最後的日光穿透玻璃落在與外界相比過于窄小的車廂裡,好像還未死去的【驕陽】的光輝,把一切染成金色,鋪滿的地闆,如此慷慨。
琴酒就站在不遠處,與車廂的騷動隔絕開來,被光影切割得分明的臉頗為冷酷,讓人猜不分明。在聽到腳步聲後,那目光便凝在馬德拉的臉上,像是終于看到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馬德拉猜他剛才一定很無聊。
琴酒身旁站着一位和藹可親的老婦人,這也是馬德拉認識很久的朋友了,雖然他們之間不經常說話。
“拉舍萊斯女士。”馬德拉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好久不見了。”
波比·拉舍萊斯随着這句問好欠了欠身,“原來是你在這裡。”她颔首緻意,眉目間淡淡的,帶着冬相着特有的寒意,但不知怎麼,馬德拉總覺得對方帶着點抱怨的意思。
他擡頭去看琴酒。
後者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還是波比女士歎了口氣,“哎——好吧,好吧,看來這位身形高大的刃相者用槍抵住一位可憐老婦人的頭,并不是你的指使。”
馬德拉舌頭打結了,“呃。”
他又去看琴酒了,這次帶了些譴責。
琴酒依舊是那副表情,淡淡的,“這樣最快。”
本來時間就不充分,他對波比的印象還停留在曾經和馬德拉一起去俄羅斯的那次任務,自然要打起警惕。
手段粗暴點是合理的,有用就行了。
在信奉【殘陽】的使者中,波比可以稱得上是好脾氣,富有且慷慨。馬德拉沒有和對方交惡的意思,他拉着琴酒的手,小聲對波比表達歉意,同時在心裡評價殺手的這隻手:好涼。
像是對着大開的窗戶抽了很久的煙。
波比擺擺手,她的出現隻是偶然,天曉得馬德拉究竟是怎麼發現她了,“既然是誤會——”她暗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學徒?我想你現在并不需要我的贊助?”
她的目光在馬德拉身上打量。
而馬德拉從口袋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兩顆膠囊,果不其然,波比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這上面,像被花吸引的蜜蜂。
密教人看東西的視角是相同的:可以作為召喚材料,可以增加性相,可以讨好侍奉的司辰,以及一些無用之物。
波比的目光好似實體一般在兩顆小小的膠囊上撫摸。
“……一個奇迹。”她說,驚歎着,進而妥協道:“好吧,好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馬德拉是一些冬相者們讨論的對象,起碼在波比的圈子裡是這樣的,他們的茶話會往往靜默,但偶爾,也會有人蹦出來一兩句感歎。
一位厭惡死亡的學徒,他們這樣稱呼馬德拉,然後寬容的笑了,每個成功飛升的冬相者會在漫宿聽到過這樣的預言:每個世紀,在漫宿都是一場盛宴。到了第九十九個年頭,廳堂會陷入沉寂。
而悼歌詩人獨坐宴席。
這意味着死亡與世界始終緊密相連,冬相者們相信自己跨越磨難迎來的終局,是越過身體的傷口與安息的墳墓,最終在緻人疼痛的歡樂中,得以融解。
死亡是人類的反面勝利,它必然存在。冬相者将這句話刻入骨頭,以至于他們不能夠理解馬德拉對生的追求,但,看啊,多麼勃勃不息的心髒!有讓人摧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