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現在都面無表情，張德的頭最後被按在地上，隻看到一片漆黑。

記憶中的夢境還在繼續——

“因為我的存在是真實的。”周尋星突然抓住了于階白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我的鼻子，眼睛，嘴巴還有皮膚溫度和你都是一樣的。”

于階白看了眼自己的手，像是确定了什麼，然後迅速地跑開了。

周尋星又聽到了羅拉那群小孩的聲音，像牆角蔓延的黴菌一樣讓人厭煩。

“我找到了，他就在這兒！”

但于階白是滑不溜秋的泥鳅，早就藏了起來。羅拉找不到他，隻能憤恨地一拳打在自己小弟的胸口，“沒用的廢物。”

周圍的一切很快虛化，很快進入到了新的場景。

人記憶中最鮮明的便是那些對他們而言造成重大影響的片段，欺騙，傷害，都是無法避免，卻又不得不熟記的瞬間。

大部分人完全無法将它們舍棄，而張德給于階白植入的這些真真假假的記憶片段中，年幼時期的大部分是痛苦和孤立無助的。

一個總是在逃跑，不能保護自己心愛事物的孩子，在遇見他之後變得強大，受人尊敬，這個無恥之徒想将讓自己成為拯救于階白生命的那個人。

周尋星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于階白記憶中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

昏暗的燈光下，以羅拉為首的那群孩子正将于階白圍在中間，于在一堆馬賽克中間，于階白面無表情，背後的手死死扣住了滿是煤灰的牆壁。

他要将什麼藏起來？

“好了，各位，鬧劇到此結束，”周尋星用力一拍手掌，打斷了這場霸淩。

馬賽克們一起轉頭看向他，有一種恐怖片的既視感。

羅拉發出了憤怒的叫聲，“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又用一種要把人的下巴打斷的氣勢，像之前一樣沖向周尋星。

周尋星對這種重複的遊戲并沒有感到不悅，用和之前一樣的動作打在了那團馬賽克上。根據手感判斷，這次他打中的是鼻子。

羅拉痛得蜷縮成一團，其它人很快帶着他消失在了地下室。

于階白一直緊抓着牆壁的手在地下室徹底安靜之後終于放松了下來。

“謝謝。”他這樣對周尋星說。

周尋星終于看清了他要保護的東西，一個猴子玩偶，于階白緩緩将它遞出，“送給你，幽靈。”

周尋星沒有立刻接過它，問道：“為什麼？”

于階白睜着一雙大眼睛，定定看着周尋星，“因為他們想要搶我的東西，但我隻會把它交給我想交付的人。”

“而你是真實存在的，和我一樣的。”

周尋星收下了這個禮物，牽起于階白離開地下室，回到孩子們睡覺的房間。

所有人都已進入夢鄉，空氣中有一股潮濕的水汽。在周尋星的照顧下，于階白躺進了被子中。那些潮濕的東西随着搖籃曲一同消失了，他獲得了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幽靈。

周尋星小心翼翼地将這段記憶和于階白原本的記憶分離。

在他的眼中互相糾纏的那兩根線又松開了一些。

意識重新回到軀殼，周尋星睜開眼，看到了天花闆上浮動的光影。

他迅速起身朝房間内走去，這是他每天的步驟，窺伺别人記憶的行為是應該被鄙視的，不論于階白是否能夠聽到，他都應該獻上自己誠摯的歉意。

“抱歉。”他貼在于階白耳邊說。

張德部長被逮捕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所有聯通網絡的地方，官方透露其羁押地址在原異種作戰基地，這其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第三次記憶審準備完畢。”一旁的實驗協助人員朝托馬斯點頭示意，得到首肯後按下了按鈕。

記憶審查一般隻針對有重大過錯的罪犯，這個過程并不好受，看着這個老頭咬牙的樣子，托馬斯隻覺得開心。

這個害他失去英俊容顔的死老頭就應該被槍斃，然後臉上畫上王八扔到黑水溝裡。

“你想問什麼呢？”接受完記憶審查後的張德虛弱地擡起頭，朝托馬斯問道。

托馬斯發出一聲冷哼，“我隻是過來做科學協助的，審判你的事自然會交給法律！”

“你這麼害怕我嗎？”張德喘着粗氣繼續問道：“我都落到這個田地了，你還是害怕得要把我關起來？”

托馬斯終于意識到說話對象不是他，他給周尋星讓出了位置。

周尋星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隔離室中，“害怕的不是我，而是你，部長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