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張德都認為自己的人生順利且耀眼,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雖然付出了一些代價。
可現在,一手搭建起來的組織在一夜之間崩塌,自己從指揮一切的部長變成了一個躲避追捕的可憐蟲,而這一切隻是因為那多餘的一點仁慈。
“我應該殺了他的。”這是他被逼到第九區時産生的瘋狂念頭。
而現在他躲在廢棄的聖慈孤兒院裡露出笑容,“總該有人為我陪葬的。”
這是第三周,在這段時間中,周尋星一直在将于階白破碎的記憶拼接起來,這是非常漫長的過程。
他的大腦在進行了和記憶鎖幾乎是同歸于盡的厮殺後,于階白的記憶變成了完全混亂的迷宮,他的意識堅守在迷宮後,不肯露出半點身形。
記憶片段中的人臉全部變成了亂碼,像胡亂拼貼的馬賽克畫,如果不是“鍊接”保護了他,他應該真的會死掉。
看來張德當初拿走的研究成果并不全面,這麼多年他隻能改變于階白的年齡和外貌,采用某種手段屏蔽掉他的鍊接。
“你是誰?”一群孩子面上既有好奇又有害怕的望着他,為首的紅色馬賽克膽子搭着膽子推了他一把,“新來的嗎?我是這裡的老大。”
周尋星穩住身形,他必須讓自己的存在合理,因此他會根據每段記憶的狀況改變自己的存在。
他已經變過口紅和蘋果樹了,而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孩子。
周尋星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一拳打在了紅發男孩的眼眶,笑着說:“我是以後給你發工資的老闆,羅拉。”
羅拉後跌在地,他帶着哭腔發狠道:“你給我記着!”
他很快跑走了,跟着他一起來的小弟們也一溜煙的不見了,像是讨人厭的馬蜂,嗡嗡來,嗡嗡去。
他偏頭看向枯樹後的白色衣角,“他們走了,小白。”
一個小孩兒圓圓的頭從樹後探了出來,手裡拿着一個醜木雕,臉上盡是不安和懷疑。
小于階白沒和周尋星說話,戒備地看了他一眼後飛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周尋星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了一種名為傷心的情緒,他記憶中的于階白在這個年紀活潑而快樂,而不是被抛棄在這個鬼地方自生自滅。
他被虛假的記憶塑造成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模樣。
這就像一場捉迷藏的角力,于階白躲着孤兒院的所有人,羅拉想找他麻煩,而周尋星每次都恰好出現趕走羅拉那幫人。
終于在第四次後,小于階白主動對他說了第一句話,“你是誰?我沒在睡覺的時候見過你。”
周尋星直白地告訴他:“因為我和你不住一個地方。”
于階白認真看着他的臉,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兩側臉頰,用力一扭。
周尋星發出一聲悶哼,于階白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不是幽靈?”
周尋星将捂着臉頰的手放下了,他想到了張德逃走時留給他的詛咒。
------你以為你能找回他?我其實隻留下了一個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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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一事件被稱作大清洗,人類引以為榮的異種收容部門是一個根源性的巨大錯誤,他的領導者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而現在,追捕還在繼續。
清洗很快來到了第九區,除政府軍之外,還有雇傭兵和殺手,畢竟這是筆人人都想做的大生意。
紅外熱成像飛行器快速搜尋着整個地區,張德正準備從地下管道離開,他在廢棄區藏了一艘飛船,隻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他總能找到方法東山再起,他還有一些從未交付給任何人的技術。
那是所有人都趨之若鹜的,對異種的研究技術。
礦道漆黑狹小,他佝偻着身子向前摸索,漆黑的煤灰布滿了張德的口鼻處。
盡頭處洩下來的一點微光讓人興奮,張德爬上了樓梯,彎着身子推開了門。
一道紅光瞄準了張德的眉心,他咬緊牙關,看向來人。
“把雙手舉起!”
士兵們的陣群從中裂開,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現。
被繳去獠牙的毒蛇終于發出低沉的鳴音,“雷諾!!”
雷諾自上而下地俯視着他,就像他那天在審判場上一樣。
“很抱歉,看來最後的赢家不是你,部長。”
“你該把偷掉的一切都還回來了。”
那些士兵們緊随其後,用束縛帶迅速将張德縛住,張德看見了許多熟悉的人影,他們有的是被他一手提拔的部下,有的是曾因為他一句嘉獎就興奮得手足無措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