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低燒和複發的傷痛削弱了于階白的體力,行走一段之後,他明顯地感覺到了體力不支。
他本以為自己這次找了個身強體壯能打仗的宿主,結果沒想到還是在某些時刻重複了上個世界的命運。
兩人一前一後在狹窄的山道上行走,安格斯偏頭就能看見于階白緊抿着的蒼白嘴唇和不住起伏的胸膛。
他停下腳步,拉住了于階白的手,“父親,你需要休息。”
于階白擺手道:“沒關系,等到了就好了。”
安格斯沒有讓步,就這樣看着他,藍汪汪的眼裡寫滿了倔,就跟他家不服管的大頭逆子一樣。
于階白拗不過他,隻好道:“一會兒。”
安格斯這才順從地放開了他的手,守着他在路邊的樹根上坐下。
恍惚之間,于階白覺得自己似乎被拿捏了。但和安格斯的關系拉近一些,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兩人繼續趕路,安格斯也沒多問,隻是按着于階白給的方向前行。
安格斯猜到了于階白的目的,可她生出了沒由來的憤怒,因為他是被排除在計劃外的人。
可他沒理由去責怪,他是個無法左右局勢的弱者。
安格斯凝視着于階白蕭條鋒利的側臉,那雙一向銳利的眼睛閉上了。他名義上的父親現在就像株安靜的黑色玫瑰,所有的尖刺都收了起來,花朵柔軟地垂着。
安格斯忍不住伸出了手,卻在即将觸到那冰冷的蒼白面頰時收回了手。理智在警告他,這種冒犯會給他造成麻煩。
他就像個偷不到東西的小偷,反複焦急着,看着眼前的珍寶卻無能為力。
于階白睜開眼,适當休息确實有幫助,他感覺到恢複了一些。深吸了口氣,他對安格斯說:“走吧。”
兩人繼續沉默地上路,密林之中隻有稀疏的陽光落下。樹影重重,白日非常安靜,偶爾會傳來幾聲鳥啼。
于階白密切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皇帝和格裡奇派來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昨日的一切都還尚在計劃中,今日隻要順利趕到那裡,便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在相對安靜的環境中,一點聲音都會變得異常明顯。
當腳步聲出現的時候,于階白和安格斯對視一眼,躲到了一棵兩人都無法合抱的樹後。
兩個黑衣人出現在了視野中,其中一人已經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張刀疤橫亘的臉。
于階白想,這些人大概不是正規軍,而是雇傭兵。畢竟自從太子死後,皇帝的信譽與日具下,能夠握在手裡的軍隊估計隻剩下了他那堆沒用的近衛軍。
從昨日交手的情況來看,帶面具那個更難對付,刀疤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樣強悍。
“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刀疤忿忿地将揮舞着手裡的刀,“這些貴族,别的本事沒有,狡猾和逃跑一直是一等一。”
戴面具那個不耐道:“雷恩,少說兩句。山洞裡的火焰才滅不久,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
“仔細地找找,那邊的夫人要活口。”
于階白和安格斯對視一眼,屏住了呼吸。
刀疤臉和黑面具來到了兩人的左前方,于階白?指了指刀疤,對安格斯一點頭,率先襲向了黑面具。
雙方都是身經百戰的人,黑面具立刻反應過來,低下身避開了于階白的攻擊,但于階白的刀刃刁鑽地向下,切開了他的面具,一條鮮明的血線出現在他的臉上。
旁邊的刀疤臉立刻揮刀砍向于階白,卻被飛來的一把匕首打斷,匕首劃開他的胳膊,釘在了後面的樹上。
安格斯像隻靈活的豹子一樣竄出,長劍革擋了刀疤的攻擊,劍刃下壓,刀疤臉感受到了傷口傳來的奇異痛感,臉色一變。
血花在刀疤肩上炸開,安格斯一腳踹開他,舉劍攻向黑面。
在兩人的連手之下,黑面寡不敵衆,從胸前掏出一把藥粉灑向于階白。
于階白退後兩步,安格斯微眯雙眼,揮劍躍起。血液瞬間噴湧,一隻手飛出,落在了草叢中。
窮寇不追,安格斯停下了腳步,于階白撿起了落在草叢裡的手,銀色戒指上的花紋吸引了他的目光。
如果他沒記錯,這是敵國皇室的象征。
安格斯拔下匕首,來到了于階白的旁邊,低聲道:“父親,另一個死掉了。”
于階白瞟了一眼他的匕首,“嗯,你做得很好。”
摸着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安格斯無比确定,于階白看見了,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覺得這是完全的信任,他自嘲地想,是因為自己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吧。
他是給予者,自己是接受者,注定隻能仰望于他。
短暫而激烈的戰鬥後,懷揣着心照不宣的秘密,兩人繼續前行。
趕在日落之前,兩人到達了于階白口中的目的地。
這是藏在山谷處的一處凹地,重重的樹影遮蔽在其上,如果不是常駐山間的獵人,很難會發現這處隐蔽。
于階白牽着樹藤,對安格斯伸出一隻手,“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