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突然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還有些懵,腦子像是被糊住了。他被兩個人一同按住,手上不好發力,也就失手松開了李壞。
一口氣不上不下,兩條腿也開始發軟,然後又遭拖拽起來,吳邪好懸沒行一個大禮。他心中頓時驚疑不定,就莽足勁兒努力回頭去瞅,可這個舉動也沒被攔着。
在看見李壞之前,他先看見了張起靈十分冷靜的眼睛,然後是黑眼鏡……黑瞎子的風鏡當然也是漆黑的。
這兩人都是熟人,吳邪不由得舒了口氣。
整成這樣,他還以為要被暗殺了呢。
吳邪站直起來,仍然沒擺脫他們,下意識先去瞥還在地上躺着的好運,結果就看見他在偷偷瞅自己。
吳邪也沒有直接點明,而是努力比手勢,想要向小哥解釋自己這番操作的原因。他也明白這情況肯定是他被誤會了,以為要對别人做壞事。
手勢基本都是默契加專業才能得到很好的效果。吳邪用的還是西沙潛水時的那套。
李壞瞧着吳邪的動作,覺得有些眼熟,他是沒想起來,隻知道該趁此機會該脫身。
見吳邪似乎脫不了手,李壞便飛快從沙地上爬起來,然後連連退步,警惕地和這三個人拉開一段距離。
稍微遠離了一些,李壞也開始打量他們。
其中一人一隻手上抓着信号木/倉,這人對李壞的行為沒有很大的反應,隻是朝他颔首,站立的姿勢卻很熟悉,從中流露出一種獨特的感覺。
那種感覺告訴李壞,這個人是黑瞎子。
另外一個人面對吳邪着急慌忙的手勢,忍不住轉頭看了李壞一眼。
他腦袋轉動,一雙顯得很安靜的眼睛看過來,李壞也認出這所謂的另一個人是張起靈。
他們這架勢,應該是領頭的阿甯他們發現風沙太大,無線電斷聯,所以黑瞎子和張起靈被派出來尋找失散的隊伍。
李壞立即環顧四周,若隐若現的巨大山岩已經完全沒有一點影子了,他也無法得知伊利亞他們的去向。
雖說如此,但這倆人的到來還是讓李壞的精神稍稍松懈些許。
可緊接着,黑瞎子的站姿突然有了隐晦的變化。别人可能無法發覺,李壞卻瞬間看懂了他的身體語言,沒辦法,他們之間太熟悉了,而且該說不說,最近李壞的神經确實對此也有點敏感。
還沒等這倆人做出明顯舉動,他已經擡腿開始跑。
其實這個反應不對,李壞也是跑起來了,才意識到這是明晃晃地告訴他們,他心虛,心裡有鬼。
但他能心虛什麼?
李壞有什麼好心虛的!
風水輪流轉,今天還到我家——
再次被按倒的時候,李壞已經覺得看淡一切。可這也不全是他的錯,要不是之前的事情,他能是這個反應嗎?
他會是這個反應嗎?
……李壞開始有點讨厭這裡了。
小哥也死沉死沉的,看着瘦,壓人的力氣倒是不小。差點沒把他按得喘不過氣來。
李壞現在隻有一個問題想要說:吳邪到底和他們交流了什麼鬼東西?
吳邪和李壞打架可以稱之為半斤八兩,菜雞互啄。畢竟他是不能真的下重手,吳邪的态度卻像是非常認真,簡直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像是在拯救世界。
至于張起靈、黑瞎子之流,這是需要用命去認真對待的,遇到他們不如早早放棄抵抗,則不提也罷。
眼看着李壞束手就擒,吳邪也馬上提着礦燈跟過去。
光亮晃到李壞眼前,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又去瞪人。
雖然是張起靈先追上的,但他一連看了李壞好幾眼,不知怎的,反而錯身退後,讓開一點位置,黑瞎子慢一拍意識到什麼,可他那手已經先過于大腦,下意識摸出去了。
他動作倒是非常迅速,抿直的嘴角微微上揚着,似乎還有點擔憂。
李壞卻覺得還不如吳邪來。
至少吳邪會讓他有種能立馬翻盤的感覺。
黑瞎子自然什麼都沒搜出來,緊張的情緒逐漸變成了滿心疑惑,即便他的行為看起來仍然十分坦蕩,但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何況現在大家都聽不到各自的聲音。
他隻知道好運肯定不高興了。
黑瞎子裝傻的功夫是一流的,可他清楚什麼情況下裝傻才是一種趣味。
顯然好運不知道他們三個人交流了個什麼鬼。
在微妙的默契下,他和張起靈一起回頭,無聲看向吳邪,就如同剛才他倆看向李壞時的反應一樣。
吳邪還睜大着眼看他們,某種氣勢卻無聲熄滅了。他有些疑惑,又比手勢,張起靈卻搖了搖頭。
李壞慢慢起身,拍開黑瞎子試圖拉他起來的手,撿回自己的礦燈和包。
黑瞎子毫不尴尬地縮回手,順便扶了扶風鏡。他想虛咳幾聲,又想起來無人聽得見,還是作罷。
隻可惜現在不是解答這些疑問的時機。
之後的幾十分鐘裡,黑瞎子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和張起靈一起提着突然無比虛弱的吳邪開始往回趕路,李壞也悶頭跟在後面。
幾人重新與隊伍裡領頭的定主卓瑪、阿甯他們彙合,躲進一道避風的溝渠裡。風沙的聲響霎時消失了很多,但耳邊太久沒有安靜下來,風聲突然變小,隻會讓李壞覺得耳朵仿佛要聾了。
溝裡的人不算多,都被吹得沒聲兒了,一個個蔫頭耷腦,也不說話。李壞沒看見伊利亞和傑克他們。
張起靈和黑瞎子沒有停歇的意思,把兩人帶到了,就跑出去繼續找其他失聯的人,李壞又被紮西攔住,吳邪也沒有機會去解釋自己那些突兀行為的含義。
在攔住了李壞之後,紮西遞出了一瓶水,輕聲道:“有人在那邊等你。”
他的視線直直飄向溝壕另一處,看着李壞拿着水果然過去了,又轉身回來攔住了正要跟過來的吳邪,紮西再次遞出一瓶水,說:“不取下風鏡麼?”
發覺吳邪的目光仍然追随着李壞溜走,隻是下意識接過了水,紮西便沒有再說話。
李壞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他以為紮西說的人是陳文錦,然而到了深溝裡邊才發現,這溝裡仰躺着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躲在人少的地方,面目在遮蔽風沙的鬥篷下很不清楚。
風沙仍然很猛,一陣一陣的,聽覺的恢複讓他覺得好像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李壞微微伏低身體,提着礦燈,距離慢慢近了,卻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裡面混雜了熟悉的苦味。
身上估計有傷的男人朝李壞招了招手:“過來。給你講點事情。”
“......常樂。你怎麼在這裡?”
這個男人的血的氣味非常熟悉,甚至有别于一些特殊的人,在此之前,李壞也不能肯定自己能立即喊出他的名字。
取下面上的風鏡時,李壞心裡還有些詫異,因為他和李常樂算得上是陌生。
即便他們之間曾經有着一道很緊密的關系。因為同一個女人,他們的母親李若琴。
李壞還記得那幾個月,他在蒼茫的戈壁灘上奔逃,那些木/倉聲、雨水和鈴铛的聲響。一切都籠罩着一片猩紅的色彩,以及一個幾乎無處不在的聲音。
雖然在風沙裡來回折騰了半天多的時間,消耗了不少精力,但也不及那道聲音所帶來的感覺。隻是想了想,李壞就覺得腦袋又開始隐隐作痛,精神也疲倦不少。
大概……也和吳邪下手太重有關。
雖然準心差了點,不如張起靈猛。
“我都快被家裡除名了,你就隻問這些?”可能是對這個問話不太滿意,李常樂唉了很長一聲,幾乎如同歎息,非常裝模作樣。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是許久沒喝水,又或者害了病,語氣輕飄飄地說:“我這次回來,是因為找到了一些東西,本來打算透給你聽一聽。也和……嗯,和那個失憶的張起靈有些關系。”
李壞回過神來,看着他,還是靠過去了,順手把手裡的水抛到李常樂懷裡。礦燈也放到避風的長溝壁面旁。
他用目光仔細巡視這個看起來灰撲撲的家夥,不答反說:“你似乎傷得有些重了。”
“死不了。”李常樂一邊回答,一邊很是專注地回視李壞,他的表情和言語之間産生了一種不明顯的割裂感。
李壞直覺他與幾個月前相比有了些奇妙的變化,又被李常樂凝視得有些不适,可他一旦看回去,目光放到李常樂露出來的臉上,就會發現他的神情非常寡淡。仿佛被注視的感覺是錯覺一樣。
……一種像是被很多人注視着的錯覺。他有點冒雞皮疙瘩了。
李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認知,也許是因為現在環境和目前情形看起來都有點糟,風沙的猛烈聲音連綿不斷,隊伍裡許多人還在外面沒找回來,所以他也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
李常樂掀起鬥篷的一角,将臉完全暴露出來。他說:“我和你有點相似,不用擔心。”
李壞心中一動。
他記得李常樂說過類似的話,可惜這依舊是句任人聯想的廢話,對不上思維,沒有線索,李壞就得不到隐含的意思。
他還是搖搖頭,說:“你和我不一樣。”
李常樂沒有反駁,也不解釋,身體仍然僵直倚靠着,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所以手上也沒有做出太多動作,拿起水後隻是用單手别扭地擰動瓶蓋。很快,擠出瓶口的水就順着瓶子不停下流,落到沙地上。
李壞沒問他在做什麼,而是回到一個差點被轉移的話題。
“為什麼不直接和張起靈說,反而來找我。你要讓我轉述?”
“不用轉述,我不是想和他有什麼交流。”
李常樂矢口拒絕,他還是沒喝水,嘴唇有些幹裂,仰起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神秘兮兮的。但這張陌生的臉笑起來也是毫無記憶點,李壞看他笑,隻覺得他混入人群裡的話應該很快就能輕易消失不見。
“我來這裡是為了你。你之前的事情做過頭了,那些追來的人裡有你不能動,也不該去動的家夥,是他們故意安排的……”
他盯着李壞的神情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
“……總之,我不是為了和張起靈說話。”
李壞卻被盯得有些受不了,身上毛骨悚然。
李常樂的視線讓他非常不适,在秦嶺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本想讓李常樂有話直說,可話沒出口,落到李常樂臉上的視線一滞,又覺得這個人臉上的表情眼熟。
是已經忘記了,就算覺得眼熟也是一種既視感的眼熟。
李壞隻是猶豫幾秒,思維就被偷摸着潛伏過來的吳邪打斷了。
吳邪行為鬼祟,看起來卻十分顯眼,所以也算是正大光明地來了,手裡還拿着東西。
李常樂又扯幾下鬥篷,立即收斂住了那一點情緒。他們安靜下來的時刻很微妙,吳邪大概也覺得有些尴尬,仿佛他是來偷聽的一樣。
“好運,他也是你朋友嗎?”
吳邪随口問了一句,李壞認真看着他,卻沒從他臉上看出好奇的情緒,就含糊應了一聲。
吳邪确實沒在意李壞有沒有認真回答,隻顧着把手上的東西給李壞一份。
原來是幹糧,它和這風沙一樣讓人提不起興趣。
吳邪也是興趣乏味,沒什麼胃口的樣子。
他眼裡的情緒更多,顯露得直白,此時此刻還能透出一種他們這種人所不該有的樂呵,簡直有些傻了。李常樂看着他們,就覺得自己的兩隻眼睛好像也被吳邪的神色閃到了,立刻閉緊嘴巴。
李壞接過幹糧,卻沒有産生給吳邪透漏一兩句話的想法,他先道了句謝,然後說:“你先回去吧,吳邪。我和常樂還有一些事情要談一談。”
他也意識不到吳邪殷切眼神裡的含義,然後,李常樂也被吳邪也塞了一份幹糧。
在兩人明顯有些暗示的相同表情下,吳邪回頭又回頭,欲言又止,他隻能以為好運還在不高興,最後瞄了一眼李常樂,灰溜溜地又走了。
李常樂看了看手裡的幹糧,不知該說什麼好,感歎道:“吳邪那張臉看起來可真不聰明,而且現在似乎也有些傷心了……”
李壞隻把幹糧裝口袋裡,沒打算吃。
李常樂跟他一樣,也把東西往懷裡放,同時繼續道:“是因為在羊群裡待久了吧,這種環境裡每隻羊羔都顯得非常乖巧……”
他見李壞還是沒有反應,哼哼幾聲:“那你就是牧羊犬的鈴铛。”
李壞不知他什麼意思,也擡頭回答了:“牧羊犬不能戴鈴铛。”
何況鈴铛是喊狗回家的用具。
“我不是指這個——算了。”李常樂搖了搖頭,說:“我們還是來聊張起靈吧。你應該知道他是張家的族長?”
李壞想說不聊張起靈也成,可他看出來李常樂的不情願,好像聊張起靈是一件讓人不太高興的事情,李壞就又有點猶豫。
于是他沒有開口,選擇等李常樂繼續解釋。
張家族長……《風無痕》甚至故意消除了這個姓氏,李壞隻知道茲烏、起靈這兩個名字,誰知謎底真的就在謎面上?
陳文錦也在李壞說認識一些姓張的時表情猶疑過。
所以——李壞問:“媽媽她認識張海琪?”
張海琪是張海樓和張海俠的幹娘,一個很厲害的女人。過去的一些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便會覺得早有征兆,他與張海琪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她的神色一次更比一次奇怪,眉頭總是緊皺,雖然态度算很不錯了,但看他卻仿佛是在看一個大難題。
李常樂的表情因為這句話一下子豐富了許多,錯愕、驚訝,種種情緒紛雜混亂,他假面一般的表情終于有了瞬間的失控,然後很快把震驚吞回肚子裡。
李壞也知道自己的問話有出乎意料的地方,但李常樂看起來好像又不隻是因為這個問題。他受驚的程度明顯有些太誇張了。
可惜他還是沒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以問替答:“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但很遺憾,我不知道這個名字。她認識的人太多了,其中有沒有叫張海琪的人,我是不清楚這些。”
既然李常樂不答,李壞也不繼續追問。
怕是會問出一些不知真假的東西,隻會浪費時間。
他又說:“既然你對張起靈不感興趣,那麼我們說一說吳邪怎麼樣?無論對你,還是剛才那小子,我家裡人都是非常在意。這方面我可以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其實李常樂不想說這些事情,他也不怎麼喜歡張家。張起靈隻是附帶的,不是重點,吳邪也是一樣。他還以為好運對此應該有些興趣,這些人不都是這樣麼,好奇秘密,探知源頭。
但現在李常樂發現,他好像錯了。李壞并不如他所料的那樣。
他眼裡仍然沒有波瀾,卻隻是很平靜地看着李常樂。李常樂的心情頓時有些失落,也有些高興,然後彌漫上來的情緒就漸漸變成了恐懼。
李壞無視有關吳邪的話題,也移開了目光,淡淡道:“張起靈還真是族長?”
李常樂歎了口氣,兜兜轉轉怎麼又回來了。他問:“這很難想象麼?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居然還不信我?”
李壞搖搖頭,他隻是覺得族長應該一呼百應,而且很擅長交流。
他也這樣回答了,又發現說岔了話。
“也不是……我不是指很擅長交流,最起碼是要很能交流,話很多。不然如何作為一族之長帶領家裡的人?”
張起靈也不能說是不擅長交流,那得看他願不願意,隻要他不想說,覺得此時開口說話是一件沒有意義沒有價值的事情,那張起靈就真是啞巴一般。
看來小哥可能覺得很多事情都很沒趣兒。
想到這裡,李壞突然開始思考吳邪的那幾個手勢。
究竟是什麼意思,讓張起靈也回頭回得那麼快?
“哈哈!什麼一族之長!”李常樂乍一聽到這個詞,歡樂地丢開了水,幾乎要手舞足蹈地翻滾起來。瓶子裡剩餘的水全部灑落,浸入了沙土裡,留下一點不明顯的深色印子。
可惜身體狀态不允許,他隻好馬上又捂住臉,努力壓着聲音去笑,結果扯到了身上的傷,沒忍住狼狽地悶咳起來,手指縫裡浸出些不明顯的血來。
畢竟總不能要求張起靈都是一樣的話多。
李壞不得其解,有些郁悶。
這有什麼好笑的。
張起靈現如今看起來像是孤家寡人的樣子,卻又是族長,也許他在笑這一點?
李常樂的笑聲很快止住,但咳嗽卻咳嗽了好一會,李壞看他捂得面色脹紅、胸膛劇烈起伏,本想離開一會給他帶一瓶水過來,卻被拒絕了。
直到十多分鐘後,李常樂的嗓子已經沙啞得幾乎不能發出人的聲音。他渾然不在意地往自己的衣服上抹抹手,那股血腥味也更明顯。
李壞覺得他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見李壞神色古怪,李常樂繼續用他的破嗓子說話:“能帶動人的不隻有語言,而且你怎麼知道他不能一呼百應?如果指的是一百個張家人,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
李常樂的堅持和毅力實在令人佩服。
“那他家裡的人都在哪?”
李壞把心裡的疑問拿出來,李常樂也回答了。他說:“天南海北,國内國外,到處都是,可能還有你的眼前、身邊。不過你要問我行蹤的話,這就是另外一個難回答的問題了。”
他說出這些話,李壞看着他,忍不住問:“可你不姓張。”
是啊,李若琴也不姓張。
她沒告訴李壞很多事。
“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親朋好友,也可能是你的仇人。這不是姓不姓張的問題。”李常樂說,“不過我不站在他們那一邊,我哪一邊都不站,我對這些也都不在意。好運,你差點逗笑我了。姓名不過都是一個代号罷了。血脈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可有時候又不一定很重要,這是可以洗掉的東西。不如說,所有人都隻在意一個人的價值幾何。其次,我和媽媽沒有血緣關系,我是她領養的孩子,本來也和張家沾不上關系的。”
他說了很多,李壞卻隻注意到最後的那句話。
……李常樂居然不是李若琴的孩子。
李壞實在沒想到這個可能性,心情不知該訝異,還是有些低落,禁不住看李常樂一眼,兩眼,三眼。
他丢開繁雜的思緒,說:“聽起來你很了解張起靈和他家裡的情況。”
“什麼嘛。如果你一大家子都跟一個變态一樣監視一個家族幾百年,哪怕你什麼都不想知道,也會從他們口中得到點什麼。”李常樂擺擺手,道:“先不說他了,與張起靈有關的話題到此為止。”
李壞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他腦海裡所想的一切,最後還是歸于一片茫然。
“接下來要說的就是我們的事情。但事先得先說明一下,一個龐大的家族,自然也有内部派系的劃分,張家裡最大、最值得提起的派系叫做棋盤。棋盤張。口氣很大,我估計就是以天下作為手下棋盤的意思。”
“當然,這個和我們沒啥關系。有關的是另外一個排得上第二,卻沒一點名聲的,叫做——”
李常樂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坐直身體,輕松的姿态變得有些警惕,面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十分冰冷地投向李壞。
又來人了。
李壞立即擡手,擋住了身邊還要湊近的黑瞎子。他往黑瞎子身後看去,沒有看見張起靈,也沒有看見吳邪。
黑瞎子不得不停住腳步,他的風鏡仍然沒有取下,整個人黑漆漆的,又壓低聲音問:“他怎麼在這裡?”
李壞知道他說的是李常樂。
在秦嶺的時候估計這倆人見過一面。
但李壞沒擡頭,隻是用攔住黑瞎子的手往他肩上輕輕抵了抵,說:“沒事,你該去休息了。”
李常樂卻插嘴回答:“當然是找好運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