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個動作，他像是期待着什麼，随手把墨鏡架到額頭上，露出一雙灰色眼睛。但是李壞沒給出應有的反應，隻是愣愣地與他的眼睛對視。

黑瞎子被他這麼聚精會神地看着，臉上的笑容不覺也收斂了幾分，他的墨鏡又落下來，遮住了眼睛，黑瞎子順勢裝模作樣咳嗽幾聲，才問:“生氣了？”

不等李壞回答，這人又馬上振作起來，就跟房子主人一樣自然挾着李壞往屋子裡走，還點菜：“我要吃炒飯。”

沒有炒飯，有的面吃就不錯了。

黑瞎子勉強接受，自來熟到處去翻東西，然後又拿着火鉗先把屋子裡的竈捅了捅，裡面立即躍出一隻灰撲撲的大狸花貓，喵嗷喵嗷罵得很髒。

大狸花貓昂首挺胸，尾巴抖擻，撓了幾下黑瞎子的褲腳，一擊脫離，又去圍着李壞的腿轉悠，夾着嗓子叫。李壞蹲下身摸了一把，就把灰狸花摸成了橘狸花。貓開始在地上躺着露肚皮，憨态可掬。

柴火在竈裡燃燒起來，紫藍的炊煙在夜裡雪中慢慢騰升。油煙的氣味随風而去，單薄的木門擋不住多少冷風，黑瞎子從懷裡掏出幾個暖貼，說:“還得是老鄉可靠，不然今晚就得給我凍成一條梆硬的了。”

面好了，也到了李壞的審問時間，似乎不需要更多證明，但黑瞎子卻主動要驗證兩人的關系。自那時起，他就認為黑瞎子是被忘記的舊友。

所以李壞很奇怪黑瞎子會說出這種話，朋友預備役？剛才可能還能當做玩笑，但現在也不能無視了。他說：“也許是我讓你誤會了什麼。可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覺得我們關系不好？”

李壞不會搬弄口舌，是喜歡還是讨厭，也不會說出來。比起語言，他更喜歡用動作表示喜惡。

或許今天是應該談一談。但小哥還在這裡，吳邪躺在一旁，說深了也不合适，李壞便直白道：“我們的關系比一般朋友還要親密，下次就不要胡亂鬧别扭，亂說話了。”

黑瞎子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在生氣，摸摸鼻子，沒有再張嘴解釋。

雖然隻是一件單純的嘴賤的往事，但他也清楚現在說出來不好。指不定就火上澆油了。

李壞等不到回答，放下吳邪的手，偏頭去看黑瞎子，正巧先看着旁邊蹲着的張起靈。

張起靈反應卻很快，立即說：“這對我沒有影響，你也打不過我。”

話音剛落，小哥迅猛奪門而出，瞬間人已經沒影兒了。

李壞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黑瞎子托着下巴，道:“大概是怕你紮他。”

眼見張起靈走了，黑瞎子還在旁邊，李壞沒忍住說了一句重話：“你知道錯在哪了嗎？”

但剛說出口，他就覺得有點怪。

“這不是當時撒謊了嘛。”黑瞎子嘟嘟囔囔，卻沒敢擡頭。

“你沒撒謊。或許以前我的态度不好，但是我确實不讨厭你......也從來沒有讨厭過。”

“啊？”黑瞎子立即昂首，墨鏡在車燈的光下溜過一絲流光，“你确定？”

“就說那天晚上你來找我，其實我很開心。”

黑瞎子點點頭：“我也很開心！”

李壞看着他，心裡仍然存着那一絲觸動。

黑瞎子不會知道的。

他沖進門裡突襲上來的擁抱是強硬的、溫暖的，又絕不是令人生厭的。

他抱得很用力，臉上的笑容也是非常開懷。愉快的情緒一看就是發自真心。

“好——運！”

這兩個字在黑瞎子嘴裡變得千回百轉，調兒高高低低，仿佛又不隻是在念一個名字。

他笑着大喊：“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