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接受了這一切,腦中不停回旋的聲音也在逐漸淡去,一個念叨着“忘記”,一個說“你好像施加毒咒的巫婆哈哈哈哈”。
等李壞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路邊,一輛警車閃着燈從李壞面前呼嘯而過,李壞看着它飛速遠去,這才想起來事情已經解決完了。
他做了什麼?清理痕迹,李壞駕輕就熟,他扒開那片草叢,然後用那個中年男人的手機報了警。
中年男人還是沒有動,但他的嘴巴卻獲得了自由:“為什麼又出現了?!不是不見了?!我找了好多天?!我找了好多天!!!”
因為屍體不見了,所以才在牆後面蹲守了好幾天麼。除了李壞,或許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意思。
李壞又在原地站了會,突然意識到該去菜市場找黑瞎子,而不是站在這裡發呆。
他汗濕的手指隔着紙巾摸出手機,艱難地發現已經挂斷的通訊以及十幾個未接來電,最近的一次未接來電是在20分鐘以前,當然,他完全沒聽到,甚至還差點忘了。
刹車聲響起,一輛有些熟悉的車突然停在李壞面前,這一幕似曾相識,車上一臉震驚的司機看着也有點熟悉:“這、這還真有個人?”
後座上坐着正在打電話的解雨臣。解雨臣和司機都看向他,眼神讓李壞有種自己很奇怪的感覺。
解雨臣說:“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李壞自以為站得挺直,神采奕奕,卻從車後鏡裡看到了自己一塌糊塗的臉,汗濕的頭發還黏在臉上,鼻子發紅,像是被這天氣凍的。更糟糕的是,内襯也濕透了。
緊貼皮膚的衣服又濕又滑,李壞搖搖頭,支吾說:“有點事。”
“上車吧,瞎子讓我來找你,剛好順路。”解雨臣沒細問,又看了李壞幾眼,皺起眉頭,對電話那端的人說:“我找到人了,等會把他送回去——你在說什麼?你變成變态了?别把我和你混為一談,我當然不覺得合适。”
他挂了電話,表情看起來有點掩飾不住的驚詫,仿佛電話裡冒出了很離譜的話,讓解當家都大為震撼。
李壞還站在路邊,沒有上車。不是他不想,但他一上車,解雨臣的車大概就會像是水漫金山。
解雨臣看着李壞,李壞看着解雨臣,四眼相對,解雨臣呼了口氣,說:“快上來。瞎子找不到你,托了我來找你。也不用擔心我是壞人,我知道你衣服濕了,上來換一件衣服,你不難受嗎?”
李壞這才上了車,接過他遞來的袋子的時候,解雨臣的手機又響了,他一看,又是黑瞎子。
李壞也就最外層的大衣還是幹的,裡面的都濕得可以擰水,不說在座位上留下了一灘水,鞋下的毯子也被打濕了。他看着包裝袋裡面的襯衣,還是粉色的,還沒有産生什麼想法,就聽到解雨臣說:“是新的,我沒穿過。”
李壞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張了張嘴,解雨臣又說:“快點換了,等會着涼了可不好。别糾結了。”
着涼是不可能着涼的,就算天寒地凍把李壞埋到雪地裡,他也不會有什麼事。隻是這樣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從頭涼到腳,誰都不會覺得舒服。
為什麼還不換?解雨臣突然想清楚了,他又說了聲:“我明白了。”
然後他讓司機别看中央後視鏡,臉也轉向車窗。
不,其實這也不是重點。李壞還沒内向到這種地步,他有心想說什麼,但解雨臣畢竟不是黑瞎子,人家心好幫幫忙,李壞當然不好意思再進一步。
他想了想,還是把全身的衣服都換了,半幹半濕的羊絨衫将座位上的水漬擦幹,大衣還是幹的,仍然可以穿在身上。
李壞牢牢捏住裝了髒衣髒褲的袋子,車輛啟動,于是他看着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
不知過了多久,黑瞎子終于出現在視野裡。
李壞松了口氣,立即和解雨臣道謝,下車越過黑瞎子就朝院子門口跑去。
黑瞎子伸手都沒拽住人,便朝解雨臣說:“電話聯系。”
解雨臣點點頭,看黑瞎子轉身也向門口追去,他覺得很有意思。這件事無論哪個部分都很有意思,特别是尋找李壞的時候一路過來的發現。
他翻出錢夾,拿出一張陳舊的照片。
可惜黑瞎子不太願意讓他現在去問李壞。或許和李壞關系好一些了,就不能拒絕了?
解雨臣摩挲照片,上面是一張很惡劣很熟悉的笑臉,看着就讓人覺得很壞。他看這張照片已經看了十多年了,熟得不能再熟。
而翻過照片,背面就是幾道紋路,與他塞到李壞大衣口袋裡的名片上的紋路一緻。
所以,這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