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除了在府衙縣廨還能看得見年輕人，這剩下的，都是年邁行動遲緩的老人。

說句不大中聽的，西楚之地鬧鬼，可這西楚縣裡，倒真像是座鬼城。

“為什麼？”老妪嘲弄道：“賈家滿門消失後，這西楚縣時有鬼棺作祟，之後商會的兩家富商都搬走了。

剩下的年輕人，男子會船舶的去了别的船業謀生，女子，能嫁的嫁，能搬的搬，誰還願意在這地方呆着......”

顔書：“那你呢？方才不是說你有三個兒子嗎？如今這靠海為生既然靠不住，為什麼你的兒子們不帶你走？”

老妪神色怔怔，聲音暗啞下來：“大兒子會船舶，拜到了祁門門下，說是會來接我過去養老，如今半年過去了，音信全無。”

說話間，老妪停在一處棕門處，那棕門被雨水侵蝕得有些掉漆，兩側各被糊上白挽聯——“子逝母悲愁斷腸，生别常恻恻。人人盡道斷腸初，那堪腸已無。”

這是兒子去世的挽聯。

崔策問低聲道：“老人家，節哀。”

老妪擡起皲裂的手擦了擦淚，“兩個兒子都死了半年了，老婆子早已看開了。當初老大走後，為了謀生，老二帶着老三出門打魚，卻......被那鬼棺害死了。這兩個孩子的屍體，到了半個月才找到。”

老妪邊說邊推開了貼了挽聯的大門，一陣穿堂風過，那屋中的白幡被刮起，兩口玄黑的大鐵棺在日光下泛出幽幽的光。

“嗬！”向白連忙後退一步，“這家裡，怎麼還擺了兩口大鐵棺！”

雖然顔書幾人沒出聲，但顯然也被院中的場景吓了一跳，這院子不大，單是那兩口棺材就占了大半的位置，且這鐵棺直直的對着門口，乍一看實在有些吓人。

崔策問懷疑的看了眼門口的挽聯，這挽聯雖然字迹還很明顯，可白色的宣紙也有些泛黃的水迹，瞧着有些時間了。

衛禺還算有些淡定，他眸光在屋中的白幡和鐵棺上的鍊條上劃過，出聲道：

“早先便聽書中記載，西楚之地的喪葬習俗與别地有異，凡是西楚之地的人去世後，都會進行水葬，但又怕水中魚蝦啃食，所以多會選擇鑄造鐵棺，棺中嚴絲合縫，後沉入江中安葬。”

老妪淚眼看向衛禺，“這位公子學識廣博，說的不錯。西楚之人生于西楚江，西楚江孕育了我們，死後，也當歸入西楚江。”

衛禺抿了抿唇，“隻是，衛某見那廣記中所載，這水葬應當在家人死後的第五日便下江安葬，方才老人家說你的兩個兒子半年前去世，怎麼.......”

老妪笑意苦澀：“西楚之地鬧鬼，現在誰還敢将家人放入江中，那水葬，早就沒舉行了。”

“從鬧鬼之後便停了水葬？”顔書雙手抱劍，目光卻停留在那鐵棺上篆刻着的死者生平、姓名等墓志銘。心底有些奇怪：“诶老人家，這鐵棺上都刻着字的？”

老妪跟着上前，“這是當然，這鐵棺就是逝者的墓碑，怎麼能不留下死者的來處？”

顔書看了眼衛禺等人，神色都各自有些不對勁。

昨日夜裡在海上出現的作祟的鬼棺，那鐵棺上可隻畫着朱紅的符篆，不見任何的刻字，難道是無名的鐵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