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霁帶着一小隊人馬不眠不休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直到臨近碧廊城時,一行人的趕路速度這才緩慢了下來。
他那時關心則亂,親眼看到燕聞嶼沾血的手帕之後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吩咐人準備車馬離開了定州。直到眼下即将抵達目的地時,理智重歸身體,時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燕聞嶼狠狠拿捏了。
那方帶血的手帕曾經是時霁自己的,後來在燕聞嶼練槍時為他擦過汗,便留在了對方那裡從不離身。寄手帕之人隻能是燕聞嶼,就連上面的血迹到底是不是他的都不好說。
想清楚其中的關鍵,時霁的心頭又一次泛上了無力和酸軟。他們一行人在碧廊城外的荒林中暫時休整,平關看着遠離人群獨坐在一邊發呆的時霁,悄聲上前拿走了對方手中已經涼掉的手爐用新的換上,面露猶豫道:“國師,還要繼續入碧廊城嗎?”
她心有七竅玲珑,又自小服侍在時霁左右,看着燕聞嶼在浮屠塔裡長大,不可能看不出二人間怪異的氣氛。時霁聽到問話後良久無言,半晌後輕聲自問道:“入碧廊城,見燕聞嶼……我想見他嗎?”
平關沒有出聲,安靜地等待着時霁自己的答案。
片刻後,時霁抱緊手中的手爐,一言不發地回身重新登上了馬車。
平關見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端正神色對着其餘随行之人吩咐道:“整頓行裝,繼續出發!”
馬車隊向碧廊城靠近,時霁坐着車内閉目養神,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出現了手指輕扣木門的輕響聲,時霁緩緩睜開眼睛,問:“怎麼了?”
平關清亮的聲音隔着木門顯得有些失真,她道:“國師,城牆上……挂了東西。”
時霁一怔,反應過來後連忙掀開車簾。
外面不知何時又起了風雪,他的目光探出馬車外向上望去,看到了高聳城牆之上的軍鼓擺放處,系了一條紅色的腕帶。
時霁立即道:“停車!”
那條紅色的系帶曾經無數次縛在燕聞嶼的腕間,在最荒唐的時候,還用來遮過時霁的眼睛,上面沾滿了他的淚水。
而今它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綁在城門口顯而易見的高位上,随風雪舞動,比戰旗還顯眼豔麗的顔色,像是燕聞嶼提前做下報平安的符号,更是一種明晃晃的暗示。
時霁清楚如今的碧廊城城門口恐怕全是燕聞嶼的眼線,自己離開定州來西北的消息,也一定被人一字不落地傳遞給了燕聞嶼。
這是燕聞嶼在告訴他——他知道時霁來了。
現在是繼續進城,還是回返定州?
一進一退,意義截然不同。
看似燕聞嶼将決定權全部交到了時霁手中,可他這樣急迫的想要時霁做出答案,隐隐又帶着壓迫。
看着那條還在飛舞的紅腕帶,時霁閉了閉眼,風雪撲面而來,最後被放下的車簾攔截在了外面。
平關:“國師?”
時霁:“……”
時霁無聲歎了口氣,最後順從内心,疲憊地開口,回答道:“進城。”
平關道:“是。”
馬車隊抵達城門口的關要,漸漸放緩了速度。做出進城的決定後,時霁忍耐着胸膛内劇烈的心跳,靜靜等待着入城。就在這時,車馬突然受到一陣颠簸,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外面傳來平關小小的驚呼聲。
時霁擰眉道:“平關?”
下一秒,車門被人打開,一隻帶着薄繭的手挑起了車簾。
雪花并寒風被男子高大的身軀牢牢擋在了外面,時霁心跳一停,擡眸間,視線撞入了一雙蘊藏點點寒星的明亮眼眸中。
狹小的車廂内,一尺之距,身上甲胄未褪的燕聞嶼看着時霁臉上揚起了一抹清淺的笑意。
刹那間,時霁隻覺得自己心底有什麼東西松動了一下,滿腔寒冰在燕聞嶼這一笑中全部化作了春水。驟然見到對方,時霁什麼都反應不過來,腦中一片懵然,隻怔怔地看着燕聞嶼的眼睛,一個動作都沒有。
二人對視片刻,燕聞嶼率先有了行動——
他上前一步伸出雙臂,看起來是想要将時霁擁入懷中,但視線無意間瞟到身上的堅甲,動作倏然頓住。
燕聞嶼在城牆上等時霁等了一夜,原本就冰冷的鐵甲被寒風一吹凍得與冰塊無異。他的手伸到一半停留在空中,最後隻能黯然地收回,可緊接着坐在對面的時霁突然伸手,快速而又堅定地回握住了他想要收回的手。
燕聞嶼看向時霁,手上一個用力,時霁便順着着力道撲到了自己懷裡。
頭抵在對方肩頭,時霁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環住了燕聞嶼的腰。就在他閉眼享受這片刻溫存時,突然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溫柔地捏住向上擡了擡。
洶湧的親吻随之落了下來。
時霁還是不習慣這樣親密的舉動,身體下意識抖了抖,但看着燕聞嶼閉眼後顯得認真而又深情的眉眼,他也合上了雙眸,原本抱着燕聞嶼腰身的手往上,環住了對方的脖頸。
感受到時霁的順從和縱容,燕聞嶼原本還算溫和的動作頃刻間變得熱烈起來。他不再隻滿足于唇瓣相貼,探出舌尖舔開時霁的唇縫與對方唇齒相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