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大當家當即就笑了。
感情這個所謂的少東家,還是個隻會聽故事的,需要人伺候的小娃娃。
随即,他對謝荼和姜鶴兩人的警惕心便消散得一幹二淨。
和姚掌櫃的談話也逐漸放松了起來。
先是毫不避諱地透露了這批皮貨的來源——是從邊塞牧民手中低價收購來的。
“當時那波風沙剛過,我們幾個剛從駱駝身下死裡逃生,就遇到了同樣死裡逃生的牧民。”
既然少東家喜歡聽些傳奇故事,钊大當家也想做成這筆買賣,便賣了個人情,仔細講起了自己在邊塞的經曆。
“那幾個牧民見我們行迹狼狽,又損失了好幾頭駱駝,便邀請我們去他們的村寨休整。”
“盛情難卻之下,我們剩餘的幾人就跟着去了那兒的村落。”
钊大當家說到這裡,翻出桌上一塊皮子,展示道:
“去了才知道,那塊兒風沙極大的地方,盛産沙狐。但是那地方氣候極端,人容易被卷進風沙陣中,因此沙狐皮子極其稀有。”
“我們買了他們手中豺狼虎豹的皮子,最後才得了兩張鮮亮的沙狐皮子。”
姚掌櫃的伸頭看了看那塊皮子,誇贊道:“的确油光水滑,京城裡的貴人見慣了稀有的白狐裘,隻怕沒見過這種極為保暖的棕色沙狐皮子。”
钊大當家就是在等他這句話,連聲道:
“是,還是老掌櫃眼光毒辣。我這塊皮子在進京城的路上,被好幾撥人看上,我都沒有出手,就等着一個識貨的人出個好價錢呢!”
姚掌櫃的也不忘恭維:“還得有钊大當家識貨的人才行,否則就被埋沒在那不毛之地了。”
“原來钊大當家一路上也遇到過想要出價的人,難道是價格實在太低,大當家沒看上?”
钊大當家擺了擺手,無奈道:“沙狐顔色本就不鮮亮,隻在末端有一撮白毛,那些人能出什麼好價?”
“虧我還當他們操着一口京城口音,以為是些能識貨的,結果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輩。”
姚掌櫃的也笑了,他給钊大當家斟了一杯清茶,安慰道:
“操着京城口音的人也不代表個個都是會做生意的主兒,你瞧着這滿京城的鋪子裡坐鎮的掌櫃,有多少是京城人士?”
钊大當家也笑:話語間也是很贊同:“誰說不是呢,那幾個莽夫扮作商戶走南闖北的模樣,可在談話論價的時候早就露出馬腳來了。”
“說是從邊關回來的,可馬蹄兒锃光瓦亮的,一點兒也不似風塵仆仆的模樣,倒像是知道方向奔着來逮人的樣子。”
姚掌櫃的連忙道:“這天殺的,難不成是頂了官司,或是背着主家私下倒騰庫房裡東西的糊塗精?”
钊大當家地搖了搖頭,他雖然不知道那夥人的來曆,卻也有些猜測:
“我看他們行事作風不像是偷偷做事的,酒敞開了喝,肉敞開了吃,就連說話也都敞開了說,沒有絲毫顧忌。”
姚掌櫃的摸着幾張皮子,清點着賬目正在低頭記着,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難不成說了些不得了的小道消息?”
钊大當家沒有設防,順着他的話頭繼續往下說:“就說什麼邊關那邊在找什麼人,估摸着是軍營裡的逃兵,還說得有模有樣的。”
“我們坐得離得近,就多嘴問了一句,那幾人便說好像是京城裡的高門大戶,估計上面要雷霆震怒了。”
钊大當家壓低了嗓音,繼續道:“等我們進京的時候,貌似又遇到了那夥人。”
“不過顯然又換了身穿着打扮,似乎他們更加笃定了之前的猜想,還說了逃兵的姓名。”
姚掌櫃似乎被吓了一跳,連忙打斷他的話頭:“钊老弟,這可使不得,此等秘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钊大當家也知道自己失言,也吓得擡頭去看對面那兩個聽故事的人。
誰知道那兩人正摸着姚掌櫃抽出來的幾張皮,悄聲說着話,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剛剛透露的小道消息,當即松了一口氣。
“钊大當家,賬目理好了,你看看是不是這些個數目。”姚掌櫃急忙岔開話題,“咱們頭一回做生意,老弟可得松松口,贈些香料奇貨,别讓我們吃個大虧啊!”
钊大當家感激姚掌櫃的提醒,自然是沒有不應的:“這好說,姚掌櫃盡管挑,這頭我都能做主。”
姚掌櫃又問了些他們部落的風土人情,少東家一字不落地聽了個全乎,有疑問的時候,那小厮便主動開口幫着詢問。
钊大當家想做成買賣,也想自此定下京城這處後續的所有買賣,自然沒有不依的,全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有一絲不耐煩。
甚至最後,少東家走的時候,钊大當家還站起身來送行道:“若是公子還有想知道的,盡管來找我。”
少東家聞言點了點頭,微微颔首才離去。
回到樓上雅間,謝荼皺眉得出結論:
“果然是京城裡的人在搞鬼。”
“可你姜家世代忠心,與人為善,朝中并無樹敵,究竟是誰要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