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底子雄厚,這樣奢靡用料制成的成衣,姜鶴一下子就掏出了三件差不多的,緊着謝荼來挑。
世人素來對謝家這種近幾十年崛起的新貴人家很苛刻,對有百年清譽的世家大族卻有不一般的崇敬。
這樣的緞面,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謝荼看着面前的奢靡成衣,輕輕地皺了皺眉頭,想說這衣服太過打眼張揚了些。
吟心是個玲珑心,當下就察覺出謝荼心緒的波動來,可她怕以自家姑娘的身份,并不宜勸誡什麼,趕緊上來打岔道:
“公子,咱們快些吧,時辰不早了,老夫人那頭今晚必定會尋您過去說話。”
她指的便是謝芸走後,謝老夫人會點謝荼過去侍疾的事情。
謝荼一怔,果然點頭,随意挑了件衣服。
姜鶴主仆倆避去了外間,内室裡一陣窸窸窣窣更換衣服的聲音後,一位矜持貴公子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顔色襯得公子氣色極佳。”姜鶴誇贊了一句。
但謝荼沒有領情,直接催促着他也去換下身上那套火紅的衣服。
姜鶴撓了撓後腦勺,沒吭聲,聽話地進了内室。
等出來的時候,火紅色衣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灰色棉布短打裝扮。
傲居的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順眼的乖順神情。
他微微彎着腰,張口就是一句:“公子,請!”
倒把謝荼給逗樂了。
姜鶴真是一個奇人,他有京城纨绔子弟的浪蕩勁兒,又能搖身一變斂起周身貴氣,甘心當一名下人小厮。
要是平日裡,謝荼鐵定順口打趣兩聲,可過會兒他們要面對的,是走南闖北的胡商。
謝荼整個人都在緊張着,如何讓自己不露出破綻被人識破,自然是沒什麼心情逗趣了。
“走吧。”姜鶴帶着她往樓下走去。
臨到門口時,姜鶴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别擔心,一切有我,你不必說話。”
謝荼聞言略微松了一口氣。
姜鶴上前一步敲響房門,隻聽裡面一位老者聲音響起:“誰啊?”
姜鶴從善如流答道:“姚掌櫃,少東家來了。”
沒過多久,“吱呀”一陣聲響,房門被打開,謝荼擡眼看過去,是一名面相威嚴胡須略白的老掌櫃。
“少東家到了,快請進。”姚掌櫃側身讓他們二人進門。
繞過屏風,謝荼就看見了長案邊坐着的幾名胡商,碧眼卷發,明顯的異域風采。
“姚掌櫃,來者何人?”領頭的胡商上下打量了謝荼和姜鶴兩人一番,開口問道。
姚掌櫃不慌不忙地引着兩人落座,這才互相介紹起來:
“這是我家少東家,聽說今日有一樁皮貨大買賣,特意跟着來看一看貨色。”
“少東家,這是從北邊來的钊大當家,這次帶來的皮貨質量上乘,小的正在同他們細談買賣價格。”
那幾名胡商的眼神頓時就變得淩厲了起來。
領頭的钊大當家面上堆起笑意,卻不達眼底,狀似無意道:
“你家少東家年紀看起來不大,這般大的家業,竟然也交給了如此年紀的少年掌管?”
這話說得很沒禮貌,簡直是明着嘲諷他家無人可用了。
姚掌櫃倒也不生氣,仍然樂呵呵道:“我這小鋪子也隻是我家衆多産業之一,交給少東家也是練練手而已。”
仆從随主,這老掌櫃的脾氣的确像極了姜鶴那渾不吝的模樣。
這句話其中的含義自不必說,就是三個字——不差錢。
“這不,聽說我在這頭同大當家談生意,少東家就說要來聽一聽,倒也不是要來做決定的,隻不過是好奇塞外風情,想要聽一聽沒見過的風土人情。”
這便是在說,不管這樁生意究竟是價值幾何,少東家都不在乎,他今日來,隻是來聽故事的。
钊大當家當即就眯了眼睛,掃視起跟在“少東家”謝荼身邊一起進來的小厮姜鶴來。
“那這位小哥,又是來做什麼的呢?”
姜鶴表現得很是機靈,上前一步回話道:“我家少爺自幼就偏愛聽些人文異事,小的便是專為少爺四處搜羅故事的人。”
“大當家說些簡單的,小的記下後,回去也好給我家少爺再拓展着複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