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面生的書生。
謝荼将顧茹娘擋在身後,警覺地望着他。
那書生舉着根棍子,往窗外張望了許久,回過身來自我介紹道:
“姑娘們莫驚,在下姓孫名術,乃是此次進京參加科考的舉子。”
“因緣際會,在下得以宿在隆山寺中,受到中惠大師的指點,實乃三生有幸。”
“今晚月色朦胧,在下睡不着,便在後山閑逛,恰好遇到了歹人将姑娘們擄走的場景。”
“但在下手無縛雞之力,隻得沿着歹人車轍印記,一路跟着過來,試圖解救姑娘們于水火。”
孫術一面介紹自己,一面又解釋了為何能出現在此處。
謝荼半信半疑,可顧茹娘有了剛才姜鶴突然出現的前提,立馬就相信了孫術的一番言辭。
“孫公子,你可有法子帶我和妹妹出去?”顧茹娘欣喜問道。
孫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此處位處廬秀山山腳農莊,順着此窗翻出去,便有一堵圍牆。我已經在圍牆邊小心堆了些土石,姑娘們可踩着我的肩膀從那圍牆翻出去。”
顧茹娘渴望自由的眼神就飄向了謝荼。
謝荼借着擡手的機會,擡眼看了看應該躲在房梁上的姜鶴,卻連一片衣角都沒看到。
恐怕那厮在孫術翻身進來的時候,已經悄悄溜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孫公子救我們出去了。”謝荼躬身行禮輕聲謝道。
幾人照着孫術的指點,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出,又踩着孫術的後背,互相拉扯着爬出了土牆。
在孫術的帶領下,主仆三人奔襲了數裡路,直到進入樹林深處,才停下腳步。
顧茹娘被桃心攙扶着癱坐在一處樹墩上,喘着粗氣道:“跑得夠遠了吧?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謝荼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也氣喘籲籲道:“差不多了,此處樹林茂密,月光難尋,方向難辨,再往裡走容易迷路,不如在此等着天亮,你母親那頭人來救。”
她适才在逃跑的路上,一路扯下衣裙上的繡線纏繞在枝丫上,若是心細,自然能發現她們的蹤迹。
孫術也扶着樹幹彎腰喘着粗氣道:“姑娘們放心,他們沒有追上來。”
謝荼動作一頓,瞬間警覺了起來。
她們三人逃跑了這麼久,後方竟然沒有一人追上來,一路逃得過于順利,屬實不正常。
她不動聲色,往顧茹娘身邊靠了靠,裝作無意問道:
“公子智勇雙全,我和姐姐不勝感激,不知公子住在京城何處,待逃出生天後,定讓家中之人上門緻謝。”
孫術擺了擺手,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謝……謝姑娘好意,此等小事何足挂齒。”
謝荼心中一跳,剛剛那句轉折過于生硬,這孫術,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
“勞煩公子尋些水源及柴火,春日夜涼,我怕我家姐姐凍壞身子。”
“是是是,我這就去尋。”孫術不疑有他,轉身就順着有溪水聲的方向而去。
待他走遠,謝荼牽起顧茹娘的手,沉聲道:“顧姐姐,我們快走,這個孫術有問題!”
顧茹娘一臉茫然地看着她:“孫公子有什麼問題?”
謝荼一邊後退,一邊用樹枝極力抹去她們走過留在地上的腳印,咬牙切齒道:
“我懷疑,孫術就是這幫歹人在隆山寺中的内應!”
可沒等她們跑幾步,孫術就從後方追了上來,兇相畢露,惡狠狠道:
“顧姑娘,你們往哪裡去?”
顧茹娘驚訝不已,顫聲道:“他,他,他怎麼知道我是誰?”
謝荼捏緊了顧茹娘的手掌,恨聲道:“因為他就是沖着你來的!”
謝荼在轉瞬間就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她被王氏搶了中饋之權,又被謝老夫人以休養身體為由,單獨撇在謝府之中,沒能跟着去隆山寺參加禅會。
可顧家夫人卻切切實實帶着顧茹娘去了隆山寺參加禅會。
倘若上一世,命運既定,歹人擄走的隻有顧茹娘一人,孫術便有了解救顧茹娘一人的機會。
孫術此人心思歹毒,他順水推舟,在發現歹人擄人之時并未出聲制止,反而是讓歹人順利擄走顧茹娘。
隻等關鍵時刻英雄救美,然後又因為樹林深處方向難辨,和顧茹娘孤男寡女地待了一晚上。
以顧尚書對女子名節看重的程度,即便顧茹娘沒有失了清白,她這樣不明不白地孤身和孫術待了一晚上,顧尚書也會強制将她嫁給孫術。
這也就是顧茹娘從此沉寂了的原因,也是她出嫁之日并未邀請她觀禮的原因。
謝荼記起,上一世顧茹娘嫁的夫君,似乎的确是姓孫。
她越想越覺得孫術惡心。
孫術目光閃爍,步步逼近:“姑娘們别怕,隻等明日一早,你們家中人尋來,在下自然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