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笑笑柔聲解釋:“隻是個路過的老道士,神神叨叨地對着芸丫頭說了一通,當時吓得芸丫頭大哭了一場。老爺差人去找,大家夥隻說沒再見着。”
謝老夫人松了一口氣,心道隻怕是個騙錢的江湖老道。
可下一瞬王氏端起面前的茶盞,喝了一口繼續淡淡道:
“原先我和老爺不甚相信,隻當他是個騙子。”
“可是後來,縣太爺家的小孫子突然得了病暴斃而亡,縣裡有人開始傳說,那老道士原本也給小公子批了命,說他過不了多時就要病亡,當時那老道是想把那位小公子帶回山裡修行的。”
王氏放下茶盞,摸着手指上新得的瑪瑙沉聲道:“隻不過縣太爺舍不得金孫,這事兒就沒成。”
“那小公子病亡後,批命的事情才被傳了出來,我和老爺才相信了。”
謝老夫人面色嚴肅:“這種事情,還是甯可信其有。”
她沉吟片刻,手中的佛珠轉了又轉,這才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讓童媽媽給你撥五百兩銀子,你帶着芸丫頭上街置辦些首飾衣裳。”
“隆山寺這幾日說不定就會有貴人到訪,到時候芸丫頭能有何造化,就看她自己的命數了。”
王氏不置可否,垂頭理了理自己的裙擺,低垂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精明。
這“道士批命”的說法當然是她胡謅的。
她來了謝府幾日,看出了謝老夫人雖然很是維護他們三房的人,可的确也是個不喜歡争強好勝的性子。
否則以她身為謝愉恩的生身母親的身份,早該把謝府上下拿捏在手中了,甚至在京城的貴婦圈裡也應當有一席之地。
可這次去隆山寺的行程,她卻讓謝荼拿着謝愉恩的帖子去預訂廂房,一點兒特事特辦的特權都沒有。
謝荼那丫頭能結交到什麼達官貴族呢?
即便是有相熟的,謝荼也不會心甘情願地拱手讓給堂妹妹謝芸啊!
所以,王氏和謝芸兩人在房中一合計,編出了這麼一個“有貴人提攜,貴不可言”的命數來。
謝老夫人拜了一輩子的佛,對這些怪力亂神本就很是相信。
更何況她們還把兖州縣太爺家早夭的小孫子的事情裝點了一番,令那道士的披言看起來更有說服力。
如此一來,謝老夫人一定會傾盡全力幫着她這位“貴不可言”的孫女找門很好的婚事。
王氏和謝老夫人又商量了一陣需要帶出門的物件,拿了童媽媽捧上來的一匣子銀票,這才規規矩矩行禮告退,回了暫住的朝晖堂。
小丫頭們忙前忙後地也在收拾着物什,謝芸則坐在屋裡翻着謝老夫人新賞的首飾。
“祖母那兒的東西好是好,就是樣式太老。”
忽然瞥見王氏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便知道母親此行是把她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如何?祖母可是信了?”
謝芸屏退屋子裡候着的丫頭,上前一步扶着王氏坐在烏木雕花暖榻上,笑吟吟地問道。
王氏伸手點了一下她的腦門,慈愛道:“你母親親自出馬,哪能有辦不成的事兒?”
“你祖母深信不疑,還出了五百兩銀子給我們母女置辦行囊。”
謝芸一雙瑩潤眼睛陡然一亮:“當真?那咱們快些出門去逛逛那東市,我早就想去看看如今京城裡都有哪些時興花樣子了。”
王氏按了按她的肩頭,笑道:“不急,等吃了午飯,我再派人去門房套車子。”
“你如今得的首飾,若有不喜歡的老舊樣式,也一并帶着出門,去鋪子中融了重做應當也是可以的。”
謝芸搖了搖頭:“母親錯了,祖母賞的那便是情分,我不該随意更改樣式,我還得戴着那些時常去祖母跟前兒晃悠,有謝荼那些明晃晃的首飾作對比,祖母會更加憐惜我們母女。”
王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嗔怪道:“還是你有心,這就聽你的吧。”
謝荼自是不知道朝晖堂那邊又在謀劃着什麼。
出去送消息的吟心和典心,前後腳氣喘籲籲地掀開簾子跑進了屋。
典心不知道謝荼此前和姜鶴的來往,一臉焦急地對着謝荼說道:
“姑娘,姜家那位祖宗也眼下也住在隆山寺,說是給他病中的母親祈福。”
“這該怎麼辦?那祖宗沒個正形,若是知道姑娘您也去了隆山寺,會不會又做些出格的舉動來?”
典心想起上回在隆山寺遇見姜鶴時,他當衆掀起簾子輕佻問候的場景,心就突突地直跳。
這厮若再次沖撞她家姑娘,她究竟能不能上前給人揍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