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荼一大早便起來收拾出門的物什。
隆山寺雖然離得近,可他們人員衆多,若是當天就來回,确實會累許多,索性就如了謝老夫人的願,拿了謝愉恩的帖子派人去隆山寺預訂廂房。
吟心拿着帖子去了門房,沒一會兒又拿着封信回來了。
“姑娘,顧家姑娘給您送的信。”
顧茹娘是謝荼的閨中密友,她的父親時任吏部尚書,主掌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調動等事宜。
原先謝英科考被卷入無妄之災時,謝荼曾去信向顧茹娘求助,可那封信如石沉大海,再無音信。
謝荼手中捏着顧茹娘遞進來的信,心中五味雜陳。
她深知謝英之事牽扯到帝王震怒,顧茹娘一個女兒家,确實無法撼動朝中的決策,可自那以後,顧茹娘就和她莫名斷了聯系,再無音訊。
隻是聽說顧茹娘成親了,甚至那成親的喜宴顧茹娘也沒有下帖子來請她去。
再後來,謝家蒙難入獄,顧茹娘也沒有遞過任何東西進來。
可幼時,剛剛失去母親的謝荼生性敏感,不喜與旁人接觸,是顧茹娘這僅僅年長她兩歲的大姐姐帶着她走出了失母之痛。
顧茹娘常常約着她去顧家玩耍,顧家夫人對待她亦如親生一般疼愛。
後來謝荼憑着自己的努力,成長為京城之中貴女典範,顧茹娘也一如既往地打心眼裡替她高興。
她對顧茹娘的情感是複雜的,因此重生之後,她并未主動去聯絡此時應當感情尚可的顧茹娘。
不承想,顧茹娘主動來尋她了。
“顧姑娘可是如往年一樣想約姑娘外出踏青?”典心提着隻百寶食盒湊了過來,“上回見顧家姑娘,還是年節時候,這是顧姑娘親手做秋日藏着的桂花糯米團子,來送給姑娘您吃呢!”
謝荼喜甜,特别是喜愛那些帶着各式口味的糕點。
顧茹娘的手藝極好,謝荼吃慣了她的糕點,竟然連飛仙樓裡賣的糕點都進得不香了。
“顧姐姐說她将随着顧夫人去隆山寺小住,問我若是有空,可與她去做伴。”
謝荼松開手中的信箋,擡頭望向典心:“你與顧姐姐身邊的桃心談得來,去問問顧家姐姐幾時出發,定的是哪幾間廂房,再讓預訂廂房的小厮去一趟隆山寺,就說我們謝府想挨着顧家。”
“是。”典心依依不舍地放下食盒,走到門前頻頻回頭,“姑娘,能不能給奴婢……留一小塊?”
謝荼大笑,那些籠罩在她腦袋上的烏雲瞬間被吹散。
對于顧茹娘,她問心無愧,她們倆之間的友誼走向,就順其自然吧。
沒有什麼人會一輩子守候在自己身邊,來往皆是過客,内心不必太在意,最重要的是應當珍惜眼前人。
日頭漸高,益晖堂的丫頭仆婦們一早也忙了起來。
因着謝老夫人潛心禮佛,此次又是去參加禅會的,所以丫頭們便捧了好些佛書出來,在太陽底下曬着,準備裝進箱籠中一起帶進山。
暖閣裡,謝老夫人正在同王氏說着話。
“這京城裡頭有權有勢的人家,門楣太高,芸丫頭是個好的,可進了那高門大戶裡,總是矮人一截,日子過得不會有多舒坦。”
“所以這次我沒有特意相看那些侯門伯爵府裡适齡公子,隻在三四品官吏人家中挑選,芸丫頭有個官至宰相的伯父,想來那些人家也會高看她一眼。”
謝老夫人雖然沒有在高門後宅裡讨過生活,可她來了京城這麼多年,多少也聽說過一些高門大戶裡妻妾相鬥的事情。
她不屑同那些手中沾染血腥的夫人們打交道,也怕自己段位太低惹了笑話,因此就一直閉門在府中禮佛。
反正她的兒子品階高,那些看不上她的人倒也不敢到她的面前來嚼舌根。
可謝芸畢竟隻是謝愉恩隔了房的侄女兒,若是謝芸日後在高門裡受了委屈,謝愉恩這位大伯,也沒法出面替她讨回公道。
但是官階低的人家,定會忌憚謝愉恩在官場中的影響力,多少會顧忌些臉面,定不會多為難謝芸。
所以,她一直更傾向于在門戶低些的人家裡給謝芸說一門親事,風風光光地把她從京城謝府裡嫁出去。
謝老夫人的想法是好的,她推心置腹,替謝芸着想頗多,可她低估了王氏母女倆攀高枝兒的想法。
“婆母說得極是,可若是高門戶的夫人們看上了咱家芸丫頭,難道咱們還藏着芸丫頭嗎?”
王氏将手中的帕子按在膝頭,柔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芸丫頭幼時就有老道士批命,說是她日後會遇到貴人,貴不可言,我一直沒說隻是不希望将她養成眼高于頂的性子。”
“原本咱們一家隻安穩待在兖州過活,如今托了婆母的福,能從兖州進京,又跟着老夫人有去隆山寺聽禅的機會,我昨日輾轉難眠,既害怕又期待。”
“若當日那老道所言當真,那麼咱家芸丫頭的婚事,隻怕不會普通。”
王氏捏着帕子,神色平平地說出一番話,卻驚得謝老夫人心中一跳。
她難掩臉上的訝異,開口追問道:“是何時的事情,怎麼家裡沒有遞個信的來?那老道士批命可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