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過後,朝晖堂那邊的王氏母女倆就拿着謝老夫人的牌子,去門房要了輛馬車出門。
謝荼正捏着銀箸在重巒院的暖房中制香,聞言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奇怪道:“她們母女倆要去哪?”
王氏母女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怎會突然在去隆山寺之前出門子去?
吟心心細,之前便找了朝晖堂的小丫頭問過話,上前一步輕聲回禀道:
“老夫人撥了五百兩銀子給三夫人,說是給芸姑娘置辦行頭用,她們兩人要了馬車,是往東市的方向去的。”
吟心謹慎地瞥了一眼謝荼,好在她的臉上除了驚訝沒有旁的表情。
謝荼和謝老夫人在謝府相處十幾年,在年節之外謝老夫人别說給銀子了,就連一針一線都從未恩賞過,這心實在是太偏頗了。
謝荼垂着頭,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曉。
她手中的銀箸壓着香灰動了幾下,突然停下,眼底含着一絲狡黠笑道:“五百兩銀子,在京城的鋪子裡置辦行頭,我的那位好堂妹可能根本不夠用吧。”
吟心一愣,繼而心領神會地扯着典心一同退了下去。
王氏和謝芸自從來了京城後,還沒有上街轉過。
黑漆平頂馬車從謝府坐落的四喜胡同駛出,往熱鬧的東街奔去。
一路上,謝芸聽着街邊熱鬧的喲呵聲,全然忘記自己要裝扮得沉穩些,偷偷掀開了車簾子往窗外看去。
京城裡頭的街市,同兖州果然有所不同。
一些年節時候才會出現在街頭的雜耍藝人,眼下京城的街頭就有好幾家商鋪前,就聚着雜耍人熱熱鬧鬧地在表演着。
而其餘家店鋪全都使出渾身力氣一般,展示出各種花樣在門口招攬客人。
“人人都說京城裡頭紙醉金迷,是個十足的銷金窟,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謝芸的一雙丹鳳眼裡滿是豔羨之色。
王氏慈愛地看着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無妨,等你尋個好夫婿,我和你父親在這城裡置辦一座宅子,便能長久地定居在京城裡了。”
他們母女倆進京的目的也不過如此,人往高處走,她們想要把日子過得更舒坦些也無可厚非。
王氏出門前便已經打聽過京城裡最出名的成衣鋪和首飾鋪子在哪裡,馬車嘚嘚了兩刻鐘,直接停在了最有名的成衣鋪子——如意樓的門前。
門口招攬顧客的店小二立馬上前遞上踩腳的闆凳,迎着王氏和謝芸下了馬車。
“二位貴客,想看看何種料子?咱們店錦緞的蠶絲的蜀錦的貂裘的應有盡有,大襖披風對襟羅裙也全部都有,隻要您想要的,我們都能給您制作出來!”
店小二見王氏和謝芸雖然面生,卻是從一輛精緻的馬車上下來,不敢懈怠,熱絡招待起兩人來。
“時興的料子,最新的款式,都拿幾件給我瞧瞧。”
謝芸剛得了五百兩銀子,财大氣粗,直奔如意樓的貴賓室而去。
守在門口的小二看見人來,忙行禮問安道:“姑娘請出示腰牌。”
謝芸不解,回頭望向接待她們的店小二。
那小二回過神來,忙上前一步解釋道:“姑娘想必是出至如意樓,不了解咱們店中的規矩。”
他觑着謝芸的臉色,将她往如意樓後堂引:“京中有些貴人出手闊綽,在咱們如意樓撒銀子如流水,掌櫃的便特意置了幾間屋子供貴人們休憩用。”
謝芸臉色一變,這京城裡的商鋪,竟然還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接待,實在是好沒道理。
但她初來乍到,不便發作,隻得耐着性子問:“那我們一般該在何處挑選?”
“定制款的若是姑娘您有看中的,小的就給您記下,上門量身制作;若是成衣款姑娘您有看中的,後面就有試衣的廂房,裡面有候着的管事媽媽,姑娘可以去廂房裡試衣,合适就可以直接穿走。”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店小二眼下怕是已經知道了面前這兩位的底細,隻怕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
大戶人家常來往的,都有現成的針線娘子來定期采買,即便是夫人小姐突然有了逛鋪子的雅興,也是挑些稀罕料子回去量身定制。
這兩人明顯是來買成衣充當門面的。
“姑娘夫人若是拿不定主意,倒是可以回府請個懂行的來陪着一起挑選。”語氣已經不如剛剛那般恭敬了。
謝芸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然已經回過味來,這小小的店小二竟然在嘲笑他們沒見過世面。
大意了,應當出門前好好打聽一下京城裡有頭臉的人家一般是如何置辦行頭的。
王氏捏着帕子,突然想到前一日翁媽媽的風涼話:“……怕是院子裡的丫頭仆婦新制的衣裳都要比那兩位的好。”
那老婦顯然是知道他們的窘迫,憋着不說,指不定也是謝荼那丫頭的主意!
王氏越想越氣,當即就想發作出來,卻被一雙軟手給安撫下來:“那就勞煩這位小哥,我需要兩身會客衣衫,時興的樣式最好,再請位懂行的媽媽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