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吟心的低聲介紹,趙溫看向謝荼的目光立時帶上了審視,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摻雜其中。
自從跟着厲青玉上了京城,因為身份的特殊,她便被拘在南昌伯爵府的一處偏僻廂房中不得自由。
京城的貴女圈,她不曾接觸也沒有法子接觸。
昨夜她離開那處小院後,醉酒到不省人事的厲青玉就被人扔在了南昌伯爵府的大門口。
落雪初春的夜晚寒冷刺骨,厲青玉就這麼躺在雪地中睡到天明,直到清早,伯爵府小厮開門,這才發現了他。
不僅人被凍傷了,就連沿街販夫走卒都看見了他的狼狽模樣。
厲青玉丢了好大一個人,連帶着他的那位在府中做二夫人的嫡親姨母,也被伯爵府的老夫人狠狠訓斥了。
他的嫡親姨母不顧他傷寒卧床不起,帶着人便沖進了他居住的偏僻院子裡,當着一衆下人的面狠狠斥責了他“心比天高”。
厲青玉鬧了個沒臉。
他怎麼也想不通,他是和府中吳家幾位公子一同出去吃酒,怎的隻有他被丢棄在大門口,其他人則是好端端地被人送回了府。
可他沒有辦法攀咬責怪,隻能吞下這個暗虧。
而後,他偶然得知趙溫竟然不顧車夫的阻攔,去了那座小院尋他,他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他将趙溫狠狠呵斥了一頓,并且揚言如果她再膽敢破壞他的好事,他就會要她好看!
趙溫将自己關在房中狠狠地哭了一場,趁着午時伯爵府裡人人困倦,換了身女子打扮就出了門。
她用自己臨出門前娘親給她的體己銀子,買了一堆的胭脂水粉,卻被人撞碎了一地。
本應該是件令人惱火的事情,可她竟然也因此結識了京城之中有名的貴女。
若她能和這位謝相嫡女搭上話,說不定她和厲青玉之間的事情,将會有不一樣的際遇。
“原來是謝家姑娘,久仰大名。”趙溫收起刺探的目光,溫溫柔柔福身問好,“不值錢的東西壞了倒也無礙。”
謝荼微微颔首,語氣輕柔:“是我的不是,理應賠的,吟心,你拿着姑娘的東西去掌櫃那見樣重買一份,我和這位姑娘先去對面的江月樓吃盞茶。”
“是。”吟心讓小丫頭先仔細撿起地上的碎瓶子,自己則先扶着謝荼去往對面的江月樓,“小二,一間上等雅間。”
趙溫也不再推脫,跟着謝荼一行人便進了雅間。
這間雅間位于江月樓的第三層,且比鄰畔池邊,是個最佳賞景之地,畔池水面上的景色皆一覽無餘。
吟心替她們點了一壺六安瓜片茶,并幾碟子蜜餞果脯、玫瑰酥、藕粉桂花糖糕等精緻糕點,這才規矩行禮退下,返回對面的玲珑閣采買趙溫損壞的東西。
“謝姑娘您太客氣了。”趙溫主動挑起話頭。
她仍然留有一絲警惕,隻報了自己的姓氏,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姑娘今日想要買些什麼?”
謝荼玉指撚起一枚桂花酥嘗了一口道:“左不過成天待在家中憋悶,出來散散心。聽說附近的綢緞鋪子和首飾鋪子裡新進了一批稀罕物件,我也是閑來無事,趁機趕來一飽眼福。”
趙溫想起自己被花得所剩無幾的體己銀子,心中五味雜陳。
這就是出身相同命也不相同。
謝相的嫡女看中什麼,自然是手到擒來,甚至還會有其他人上趕着贈送。
可她能有什麼,無非是厲青玉的寵愛,如果她就連這點寵愛都保不住的話,那她還能指望什麼呢?
想到早晨厲青玉對着她嘶吼的模樣,她的心中就是一痛。
他在外花天酒地,隻将自己獨自扔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四方院落中,難道之前所有的海誓山盟,全都是騙人的?
趙溫不知道,她捏着茶杯心中百轉千回的樣子,早就被謝荼看在了眼裡。
她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道:“若是趙姑娘不嫌棄,若有閑暇時間可以與我約着一同去挑選,适才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謝荼将态度擺得很低,趙溫心中嗤笑。
想必是剛剛那幅場景被在場的人看在眼裡,因此這位謝家姑娘才如此緊張。
這樣的高門貴女,生怕自己的名聲有些什麼污點,會影響她們嫁入高門的大好前程。
“隻是趙姑娘落座後一直秀眉緊蹙,是有什麼心事嗎?”謝荼繞着彎子開始打聽。
趙溫一頓,不自覺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道:自己的情緒竟然這般不好了嗎,讓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看了出來。
女子向來心善,她心裡盤算着這或許是一個和謝家嫡出姑娘交心的機會。
于是她低眸垂淚,将自己說成了一位跟着未婚夫婿上京趕考,夫婿卻一心在外浪蕩的苦命人。
“我隻盼他能同我安安穩穩度過此生,可他卻心比天高,攀上了些公子哥兒就飄飄然了,對我又打又罵,早晨甚至差點兒把我攆出家門。”
趙溫哭得很傷心,謝荼看着她,卻也不戳穿她話中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