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溪已經端着水盆走了進來,擰了條帕子擱在長甯郡主的額頭上,又将小爐子上熬着的藥倒了碗出來,扶起長甯郡主往她口中灌藥。
定遠将軍府離皇城很近,因此王太醫來得很快,拎着藥箱被小徒弟攙扶着一路小跑地進了内室。
“母親的病……”姜鶴面露自責,焦急地問道,“怎麼樣了?”
王太醫摸着胡須把着脈,又掰開長甯郡主的眼皮子看了看,慎重地摸出銀針紮了幾處。
“二公子不必憂心,郡主娘娘雖然急火攻心暈厥過去,但好在恰巧将淤積在心口的淤濁嘔了出來,我已施針穩固住病情,待會兒再開副方子給郡主娘娘調理即可。”
姜鶴松了一口氣,親自陪着王太醫寫下方子,仔細詢問了熬藥的法子,再送他出了府。
待他返回屋裡時,長甯郡主已經悠然轉醒。
看着杵在床榻邊,一雙桃花眼眼尾豔紅的小兒子,長甯郡主哪有不心疼的:
“我知你非池中物,可咱們姜家在朝堂之上已經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烤着,我自你幼時便耳提面命,令你收斂聰慧敏銳,最好浪蕩纨绔度過此生。”
“你和你哥哥的婚事,我和你們的父親也不能做主,在前程上也确實委屈了你的一腔抱負。可若是能有别的法子,我們家也不必如此‘藏拙’。”
姜鶴垂着眼眸,神色倔強,一聲不吭。
“江南販絲這門生意,你盡快抽身,回去好好想想,我也累了,你回去吧。”長甯郡主終于乏了,揮揮手命碧溪帶着姜鶴離開内室。
碧溪年長姜鶴幾歲,自小便跟着服侍在長甯郡主身邊,也最是了解自家這位在外人口中“渾渾噩噩、無所事事”的二公子。
看着面前身形修長,眉頭郁結的玉面郎君,碧溪不由得開口勸道:“二公子不必擔心,郡主娘娘不會生公子氣。”
“我知道。”姜鶴歎着氣,轉述了王太醫叮囑的熬藥注意事項後,離開了榮恩院。
看着主子面色不善,跟在姜鶴身後的陳全大氣也不敢出,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路疾行。
等走到姜鶴的院子門口時,突然頓足的姜鶴讓陳全一結實地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撞痛了的陳全捂着鼻子不敢吭聲。
“謝荼今日在幹什麼?”姜鶴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啊?”陳全見自家主子的淩厲的眼風掃了過來,忙放下手回道:“噢,今日謝姑娘出門子逛集市去了。”
“備車,本公子也去集市逛逛。”姜鶴擡腳就往院子外走,卻又停下,“你去取我新做的那身靛藍色錦緞棉直綴來,再喊個小丫頭來給小爺我梳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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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心的哥哥帶了消息回來,厲青玉在滄州的确有一位喬姓乳母祖籍江甯,可那位乳母生有一子一女,兒子已經成年娶妻,女兒年歲不知,還得去滄州仔細打聽。
即便得到的回複并不明确,但謝荼的心中已經有了大緻的結論。
那跟在厲青玉的玉面書生,隻怕正是那位喬姓乳母的小女兒,那麼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可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而恰巧聽說厲青玉近日跟着南昌伯爵府的幾位公子哥兒,成了京城秦樓楚館的常客,想必這位“趙公子”心中定有萬千郁結難以疏散。
這不,一大早吟心的哥哥便托了小丫頭塞了紙條進來,告訴謝荼那位趙溫今日竟然作一副女兒身的打扮往東街去了。
謝荼趕到時,趙溫剛好提着剛剛買好的東西從京城有名的胭脂鋪“玲珑閣”裡走出來。
她一邊側頭和吟心說笑着,一邊往玲珑閣裡走,一不小心和神色陰郁的趙溫撞成一團。
“啪——”
趙溫手中的東西摔碎在地上,包好的胭脂水粉灑了一地。
“你做什麼?走路不長眼的?”趙溫面帶怒色,竟直接在玲珑閣門前大聲呵斥,“摔碎了我的東西,還不快賠我!”
她捏着的謝荼手腕生疼,嚷嚷的周圍的人都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對不住,對不住,我家姑娘定盡數賠給您。”
吟心連忙上前低聲賠禮道歉,順便拉開趙溫的手臂,“姑娘寬心,我家姑娘可是相府千金,即便是孤品絕品,我們也定能尋來一模一樣的賠給您。”
“相府千金?”趙溫狐疑地看向面前這位,隻因微風撩起圍帽,露出一截精緻下颌的姑娘,“哪位相府千金?”
吟心用帕子掩面,低聲道:“自然是當朝宰相謝家的嫡出姑娘了!”
姜鶴站在對面的江月樓上,恰好看見這一幕。
謝荼娉婷玉立在一衆人之中,哪怕是被绫羅遮掩住的身姿,也是翩若驚鴻頭一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