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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傳記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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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太陽明晃晃地照耀。

柳絮在河邊飄揚,粼粼的水面泛起波光。

明日朝抱着摘下來的紗笠站在河岸邊的柳樹下,看見小小的草船順流而下,有三三兩兩的小孩子追來,一路追着水流嘻鬧着跑過她的身邊,她尋聲望去,見到須佐之男手上提着東西從市集裡走出來。

遙遙的,他踩着木屐的影子黑金分明,在太陽下濾去了暗沉深重的色彩,明日朝站在紛紛擾擾的樹翳下,想起他不久前與她分開的模樣。

河邊由石塊砌起的兩岸種着楊柳,接近人類群居的跓地,潺潺的水面映出飄揚的垂柳和長空,他當時問:“你真的不願和我去市集裡逛逛嗎?”

“現在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她說:“我就在這裡等你,你去吧。”

聞言,他隻是沉默了片刻,也沒有勉強,就獨自安靜地往前走了。

他不斷地往前走,她望着他離去的身影,腳步輕穩,背脊卻像壓着什麼一樣,無端的緊繃。

某一刻,他似乎慢半拍地回頭了。

被發絲拂過的眉眼寡淡,遙遙地望來,明日朝對他擺了擺手,他一頓,在确認她還在原地後,才慢慢地隐入人群之中。

他去的很快,回來得也快。

“久等了。”當須佐之男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時候,他微微垂眼,高大的影子将她籠罩,率先将手裡用漂亮花紋的布包裹着的東西給她。

明日朝接過了他手中的東西,一看,是一面銅鏡,和一把刻有花紋的梳篦和一小盒口脂。

“我看她們都喜歡這東西,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顔色,所以憑感覺拿了一盒回來。”說起口脂的時候,他看上去有些遲疑,明顯并不了解這種人類用來梳妝打扮的東西,還道:“你若是不喜歡或是想多買幾盒,我可以陪你再去挑。”

“不用了。”她沒有打開看一眼,隻是平靜地包起來,同鏡子和梳篦一起抱在了懷裡:“這個就行。”

言畢,她戴上紗笠,率先往回走。

他安靜地跟了上來。

兩道虛質的影子在藤黃的土地上一前一後地前行,路過的行人帶來歡聲笑語,明日朝根據來時的記憶,穿過樹木林立的小徑。

不遠處,幼嫩的稻苗一棵又一棵插在浸滿水的田野裡,兩人高的木質水車帶來灌溉,路邊的野花争相搖曳。

明日朝問他:“你還要帶我去哪裡嗎?”

“你願意和我去嗎?”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停下腳步,回頭望,說:“自然是願意的。”

他提着兩條魚,抱着新買的油紙傘,若是忽略他的臉,或許真與凡間的人類沒什麼區别。

這樣的神明說:“那我們去一趟夕日子家吧。”

“嗯。”

她沒有多問,隻等他兩三步走上前來。

夕日子家離他們居住的屋子并不遠,她回去把紗笠和鏡子那些東西放下,才同須佐之男前往她的家拜訪。

去到那的時候,已經臨近午膳。

遠遠的,還沒走進院子裡,夕日子小小的影子就扒着竹籬就朝他們揮手笑道:“呀!姑姑!須佐哥哥帶着大姐姐來啦!!”

很快,有一個人類少女就迎了出來。

她穿着幹淨,二八的年紀,眼睛晶亮,清秀漂亮的臉龐泛上純粹的歡喜。

特别是在看到須佐之男的時候。

明日朝端莊而安靜地站在須佐之男身旁,見他平靜地将手中的一條魚遞給對方,淡淡道:“打擾了,希奈,這是給你們的。”

“不,怎麼會呢?”那個名為「希奈」的女孩仰頭朝他笑彎了眼睛:“來就來,不需要帶禮物的,我很歡迎你們。”

言畢,她望向明日朝,嘴邊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窩:“這就是您提過的明日朝姐姐吧。”

“嗯。”他簡言義赅地點頭,明日朝彎身向她鞠禮,對方立馬有些受寵若驚地攪了攪手指。

希奈不知所措地笑道:“先進來坐坐吧。”

“打擾了。”明日朝說。

希奈的家與他們所居住的房屋沒有多大區别,若要仔細說的話,也許是因為有小孩子的關系,他們這裡比他們那裡多了幾分生活的氣息。

春日帶來和煦的清風,漂亮的女孩端來茶水,遞給她和須佐之男。

希奈打量似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明日朝身上移開,最終落在了他身上:“如果是來找我哥哥的話,不太湊巧,他身為大夫有點忙,今天外出為别人看病去了,可能得下午才能回來。”

聞言,須佐之男放下茶杯,垂着眼睛,淡淡說:“那我們明天再來好了。”

“诶、诶?”希奈瞬間驚訝又失落道:“這就要走了?”

須佐之男擡眼,漂亮的眼睫像飛鳥的翅膀掀起,無波無瀾地看着她:“還有什麼事嗎?”

“啊、啊……沒什麼……”她在他的直視的目光中難為情地低下頭,似乎不太敢與他對視,隻是細微地動了動手指:“就是想着,也快中午了,要不和明日朝姐姐一起留下來吃個午飯吧……”

“這樣太打擾了。”

須佐之男說。

希奈立馬搖頭道:“不會,完全不會。”

她的目光飽含期盼,殷切地看着金發金眼的神明。

須佐之男沒有動搖,反倒是明日朝輕輕笑出聲來:“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就留下來吧。”

他一頓,微微偏頭,安靜的目光落在她微笑的面容上。

她對希奈說:“我來幫你一起做飯吧。”

希奈眼睛瞬間晃開明媚的光亮,歡喜的笑容毫不掩飾地從臉頰上綻放。

明日朝正要站起來,但是一旁的青年輕輕搭住她的肩,将她按下去,自己站了起來:“我來吧,你呆着就好。”

她一愣,也沒有再說什麼,任由須佐之男跟着希奈走進了竈房。

罷了,她從屋中透過敞開的門望向屋外的院子,蝴蝶在竹籬邊的花叢裡蹁跹,遊離的光影掠過走廊。

她看見早上所見的三花貓扒着院牆,挂在人家種絲瓜的架子上,那尊肥碩的身軀實心得很,快要把竹架都拉垮了。

“啊,是貓咪……”明日朝對它揮了揮手:“你是追着須佐之男來的嗎?”

竈房那邊很快傳來少女輕盈的笑聲,希奈似乎正與須佐之男說些什麼,雀躍的歡喜随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

明日朝沒有理會,而是從屋内走出來,跳下院子,将那隻三花貓從架子上抱下來。

沉甸甸的手感就算是她也覺得費力,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地上,蹲下去用手撓了撓它毛茸茸的下巴:“你是須佐之男的貓嗎?”

它沒有回答,隻是高傲似的昂起了腦袋,撒腿就往須佐之男所在的竈房跑。

正巧夕日子背着竹簍從後院走出來,笑着說:“明日朝姐姐,我要去采蘑菇,你要一起來嗎?姑姑和須佐哥哥在做飯,你在這裡也挺無聊的,不是嗎?”

“嗯。”她點了點頭,牽上她小小的手。

但是,幾乎同一時間,須佐之男的聲音就從走廊處傳來:“明日朝。”

她轉身望去,看着他站在走廊上,兩道寬大的衣袖學着希奈那樣,用白色的襻膊挽起以方便幹活。

他那雙裸露出的小臂上有清水滑落的痕迹。

現在實在難以将他做飯的樣子與此前呼風喚雨的樣子聯系起來,他柔軟的發絲垂落在側頸上,站在淺光疏影中看着她,晦澀的神色堆積在他眉骨凹陷的地方。

明日朝問他:“怎麼了?”

“不,沒什麼……”他抿了抿唇角,隻是道:“不要離開太久……不要跑太遠。”

“怎麼了?怕寂寞嗎?”

她彎了彎眼睛。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了一秒又走過來,将發間的一枚耳墜摘下來,遞給她。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再說,但是她已經從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沒有拒絕地接過了那枚耳墜,随即在他的目光中牽着夕日子走出了院中。

這個時候,太陽才開始大起來。

明亮的日光白晃晃地懸在頭頂,春日的樹林大霧散去,鳥鳴幽深,山水順山勢而流,溫熱的陽光從繁茂的樹冠上斑斑駁駁地灑下。

一路被夕日子牽着手走進潮濕的山間,活潑好動的孩子撿了一根平直的樹枝揮着玩。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山間彼此交疊。

斑駁的光暈漫過小道。

明日朝幫她背竹簍,突然聽到她好奇地問:“明日朝姐姐,你是須佐哥哥的妻子嗎?”

“不是。”

她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

得到答案後,那孩子也沒有興趣追根究底了,她隻是失望地“诶——”了聲,然後又問:“那你們明天還會過來嗎?”

“會吧,須佐之男想見你父親不是嗎?”

明日朝這樣說後,松開她的手,蹲下去将目光所及的蘑菇和能吃的野菜摘了。

夕日子也摘,但是她的面色肉眼可見地愁苦起來:“可是,我父親和須佐哥哥關系不太好诶。”

春天的土地松軟,拔起草根時附帶一些泥,明日朝細心地将那些植物帶起的泥土拍掉才放進竹簍裡,笑道:“今天的棗不是你父親讓你送來的嗎?”

“雖然是這樣……”夕日子說:“但父親他又不願見須佐哥哥,很奇怪對吧……”

聞言,她終于一愣,就見夕日子站起來擡手比了個高度,說:“我見到須佐哥哥的時候,他才這麼高,比我姑姑和姐姐你還矮些,如今他變得好高呀。”

“是很高。”她附和道。

“我好久沒見到他啦。”夕日子掰着指頭數:“一年,兩年,三年……诶呀,太久了,忘了多少年了……”

于是,她不數了,而是手舞足蹈地說起須佐之男有多厲害。

她說須佐之男哐哐兩下就能打跑一頭熊,比她身為獵戶的祖父還厲害,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明明比自己的姑姑還矮些,可是卻輕松地從熊口下救了自己上山采藥的父親。

小孩子誇起自己仰慕喜歡的大人來,總是天馬行空又沒有邏輯的。

她說須佐之男長得真漂亮,她說須佐之男就像神話裡的英雄一樣光采耀目,她還童言無忌地說自己的姑姑好像喜歡他,所以一直沒有嫁人,總是期盼他能來。

“我的祖父和祖母總是很擔心姑姑的婚事,但他們前幾年就已經去世了。”夕日子說:“對了,我還有一個大姑姑,大姑姑已經嫁人啦,嫁到隔壁村了,就小姑姑還沒嫁。”

明日朝不感到意外,反倒還笑道:“希奈在等須佐哥哥嗎?”

“不知道呀。”夕日子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無辜地說:“我不理解大人呀,大人太難懂了,就像我父親也不給我找母親一樣。”

聞言,一絲困惑終于從明日朝的面上浮現。

頓了頓,似是覺得這個說法不太對,夕日子又說:“我是我父親收養的孩子,我父親也沒有娶妻,聽說,我父親年少時喜歡的女孩,村中認識她的大家都說她目不能視,非常柔弱,我父親後來跟着遊醫學醫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治好她的眼睛,但是她很早很早就死掉了。”

伴随着這樣的聲音,明亮的光從層層疊疊的綠意外滲進來,春日的風卷着遠山的霧氣而來。

早些時候受了潮的斷木上覆着薄薄的青苔,有藤蔓從草叢下的泥土中冒出,沿着依附物生長。

夕日子天真又懵懵的聲音在說:“我父親怪須佐哥哥,說是他弄丢了她,須佐哥哥就離開村子去找啊找,找啊找……我見到須佐哥哥的時候,據說他已經離開村子十幾年了,但奇怪的是,他好年輕,他當時看上去比我的小姑姑還小一點……但是,因為太久沒找到那個女孩了,所以村中的大家都說她去世了,父親和須佐哥哥的關系也變得很糟糕,後來,須佐哥哥就又獨自離開村子了……”

耳邊,山裡的鳥雀驚起。

細嫩的草尖摩挲着腳踝和垂下的指尖,帶來些許酥麻細密的癢意。

某種紊亂的鼓動好似随着春日的光點在她的胸膛處起伏。

明日朝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夕日子驚喜地用樹枝指着身後說:“啊!須佐哥哥的貓咪也來了!”

明日朝順着她的聲音望去,如她所說,那隻圓滾滾的三花貓踱着步子漫過金綠的草叢,追着她們窸窸窣窣而來。

夕日子明顯地高興,揮着手上的樹枝就去撲它:“貓咪貓咪!你好胖呀!我能騎騎你嗎?”

三花貓發出抗議的叫聲,靈敏地躲開了她的襲擊,到底是愛玩的小孩子,明日朝看着他們一人一貓你追我趕,全然把正事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明日朝也沒有再說什麼,任由她調皮地玩耍。

她見夕日子揮着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忍不住笑道:“你會寫字呀。”

“會呀!”夕日子笑道:“我和姑姑都會,村裡的大家也會,須佐哥哥也教過我一些外面的字。”

對此,明日朝笑着摸了摸她的手,在摘完蘑菇和野菜後,便起身牽着夕日子的手往回走。

遊離的日光在遮天蓋地的葉隙間閃閃爍爍,影影綽綽的光斑遍布了她們所走的小徑。

臨近夕日子的家時,她遠遠地就看到了須佐之男的身影。

他剛打開竹籬前的門走出來,但擡眼望見她們時,便不動了,隻是安靜地等着她們走近。

柔軟的黑衣勾勒出青年像枝桠一般蓬勃生長的肩胛骨,春日的光影在褶皺上流動,其勾勒出的身形高挑又精瘦,并不孱弱。

遙遙地望去,日光仿佛化作細碎的金箔一般,打在他身上,将他塑造得像寺廟神社裡的神像一樣冰冷又聖潔,沒有一絲屬于生命的氣息。

但是,很快,他冷清平乏的聲音就先穿越塵埃與陽光而來:“我正要去找你們,可以吃飯了。”

他擡手将襻膊解開,寬大的袖擺垂墜而下,須佐之男順手接過她的竹簍,将那些東西放到後院去。

洗完手走進屋裡的時候,希奈熱情地遞來碗筷,她不禁笑了起來,道了聲謝就接過。

須佐之男夾了一條烤魚給院裡的三花貓後,在她身旁落座。

吃飯期間,倒也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隻是須佐之男相當安靜,反倒是她們三個女孩聊得更多。

都是一些沒營養的話題,也大多是希奈在說,她們從鄰居的八卦聊到市集的建設,又從山腳下的耕種談到行醫打獵的趣事,明日朝很熟練地應對附和着。

聊着聊着,希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才恍然大悟道:“你們要喝酒嗎?我去給你們開一壺酒吧。”

“我就不用了。”

明日朝說。

她很清楚自己酒量不行,但須佐之男需不需要她就不清楚了。

“我也不用了。”他擡眼說。

但是希奈已經站起來朝地窯跑去了,一邊跑還一邊笑着說:“今天高興,你們不喝,我想喝。”

很快,那個女孩就抱着一小壺酒來,順帶三個酒碟子。

雖然都說不喝,但希奈還是給他們都倒上了一碟子,夕日子太小了,還不能喝,希奈用清湯就把她打發了。

原以為希奈想喝酒大抵是擅酒的,但她自己幾杯下肚後,反倒醉得不輕,醉也就算了,醉了膽子就大了,她托着臉頰問明日朝:“明日朝姐姐,你是須佐哥哥的妻子嗎?”

聞言,明日朝一愣,随即柔軟地笑了起來。

她平靜地将問題抛回去:“須佐之男沒和你們說嗎?”

“……沒有呢。”希奈露出困惑又無奈的表情,望着他的目光泛着一層淡淡的水霧:“我隻知道您是他重要的人。”

“須佐之男。”明日朝微笑地看向他,似提醒,又似訓誡,示意他自己找個解釋搪塞過去。

他寡淡的神情不變,隻是平抿的嘴角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是我的家人。”

“呀,是這樣啊。”希奈聽後明顯高興地笑了起來,她泛紅的臉頰晃開一個輕快的笑容,說:“您終于找到她了,真為您高興!”

他淡淡“嗯”了一聲,骨節分明的手端起酒碟,湊到唇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他眸子微垂,目光注視着酒盞裡粼粼的清酒,若無旁人,毫無醉意,其飲酒的姿态濾去了年少時期的青澀與躁動,由時間和歲月沉澱出一種猶如落花飄墜水面的沉寂感。

吃完午飯洗完碗,又安頓好醉酒的希奈後,明日朝同須佐之男向她們告别。

回去的途中,明日朝對須佐之男說:“希奈那孩子,似乎喜歡你。”

他略帶困惑與審視地看來。

對此,明日朝有些惆怅地歎息。

午後的日光光影影綽綽地落在他的肩上,勾勒出了他的的身形。

垂落的櫻枝像冬日柔軟的雪絮,堪堪掃過了他的臉頰。

光影交織在櫻花的邊緣,風吹起來時絮絮的影子掠過他們的衣裳。

須佐之男有些慢半拍,片刻後才平靜地說:“可是按照人類的年紀,我當她的父親也綽綽有餘了。”

“若是這樣說,你當我的祖宗也是沒有問題的。”明日朝說。

他一時間陷入沉默。

反倒是明日朝望着遠方漸陰的天空說:“走快點吧,感覺要下雨了。”

她剛說完,就突然感覺到自己被電了一下。

她條件反射地驚愣了一下,立馬後退兩步,警惕地轉頭,就見一旁的須佐之男金發浮動,原來垂順的發絲在流蹿的電流中噼裡啪啦地向腦後捋去,周身纏繞着細亮微弱的雷光,俨然一副肅殺之氣。

她又後退了一步:“……你怎麼了?”

“……抱歉,好像有點喝醉了。”

他的神情在逐漸變得蒼冷的雷光中褪去了不久前所有的柔和感,但細細一看似乎又有些虛浮,像強撐起來的一樣。

他略微低啞的聲音也在說:“可能有點控制不住雷電,你離我遠一點吧。”

“……神明也不擅長喝酒?”

她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既然不擅長喝,為什麼還要喝?”

“不喝的話倒掉感覺有點浪費。”

他認真地說。

明日朝沒想到他給出的理由意外地接地氣,也萬分惹人哂笑。

她無語凝噎,轉身就快步走了,留下那家夥還在身後噼裡啪啦地漏電。

但是漸漸的,腳步又慢了下來,她一步三回頭,最後索性又走了回來。

她歎了口氣:“早知道你原來這麼不擅長喝酒,當初就灌死你算了。”

“我不是不會喝。”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上一本正經地辯解道:“我隻是喝醉了有點控制不住力量。”

明日朝一頓,歪了歪頭,道:“你剛才就喝那麼一點也醉了,還說自己會喝。”

“……應該是那酒度數太高了。”他用那副威嚴的表情有些不甘心地反駁說:“下次我喝度數小點的酒。”

“……”

明日朝懶得同他扯了,她随手拾起一根幹枯的樹木,握住一頭遞給他。

他後知後覺地握住,纖細的瞳孔像餍足後昏昏欲睡的野獸一般眯起,略帶審視,似乎好奇她想要做什麼。

明日朝沒做什麼,隻是就着那根木頭牽着喝醉的神明往前走。

全程他都乖乖的,努力控制身上的雷光不波及她,仿佛信任她一樣,她走哪就跟着她走哪。

明日朝帶着他回到了住的地方。

到了下午的時候,果然下雨了。

春天本就多雨,細細綿綿的春雨伴随着天上轟隆隆的雷聲籠罩天地的時候,須佐之男躺在屋裡的木闆地上醒酒。

明日朝背對他坐在走廊上,纖白的雙腳垂在廊外晃啊晃。

飄蕩的雨幕中,枝條擁着老舊的屋瓦。

院子裡支着花圃的木架子裂了縫,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爬滿籬笆。

周圍的樹影在雨天裡特有的灰暗色調中揺曳,在雲層上閃爍的雷鳴與遠處延綿的山景水墨連成一片。

她感覺到雨絲落在腳上的感覺,細細毛毛的,像蒲公英拂過似的,落在臉上時甚至沒什麼知覺,但是有些寒涼,被淋到後知後覺才冷得刺骨。

氤氲的潮意像漫開的霧,迎面而來。

在這之中,明日朝突然輕聲道:“難道是你醉酒導緻的打雷下雨嗎?”

不都說掌管自然的神明輕輕一個吐息就能呼風喚雨、攪動天地嗎?

對此,回應她的是這樣又輕又認真的聲音:“……抱歉。”

那樣的言語傳來時似乎被風吹散,帶着略微的失落和寂寥:“我會控制住春雷不吓到你的……你不要害怕。”

微風撫平心間突然升騰起的燥意,明日朝沒有回頭,隻是用一隻手懶洋洋地支在地闆上撐着身體。

廊外的景色融為黯淡的一片,雨絲落在地上坑坑窪窪的積水裡,倒映出模糊的人影。

她看着院中的某一個角落,具體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裡,隻是輕輕笑道:“沒關系,這種雨很适合花草生長,如果我還是人類的話,在這裡過着這樣的日子,我就種藥草,我懂好多好多的藥草,等它們長好了就摘下曬幹,磨成藥粉賣出去,我也不是一無是處,對嗎?須佐之男。”

這麼說後,她回頭,蜿蜒曲折的黑發從肩上垂下,有細碎的雨絲飄進來,落在她的眼睫上。

那一刻,猝不及防與他對上視線時,檐上老舊的風鈴正被風吹得鈴鈴作響,飛鳥受驚般掠過低低的瓦檐。

說是酒醉,但是側躺在地闆上的家夥看起來根本沒有絲毫的困倦之意。

金色的發梢蕩漾,洋淌在木闆之上。

明明已經是青年之姿了,可是獨自躺在那的時候,那些長手長腳都還微微蜷起,如同羽翼未豐的雛鳥蜷縮在蛋殼裡一樣,蒼白又寂靜。

他金色的眼睛直直望着她,望着她笑起來時彎彎的唇角,望着她起身走來,将衣櫥裡的被褥拿出來,俯身輕輕蓋在了他身上。

在黯淡的光影中,纖細如十字準星的瞳孔由此偏移,追随着她的影子往上走,最後又随着她俯身靠近的氣息落在了她昳麗的面容上。

“須佐之男……”

明日朝溫柔地喚着他的名字,像哄一個沒睡醒的小孩子一樣。

“須佐之男……”

她漆黑的眼睛不具備任何攻擊性,隻是溫和地注視着他。

他突然擡起手來,好像想觸碰她的眼睛。

她說:“你的貓還沒回來,大概還在希奈家吧,我去把它抱回來,你在這裡乖乖休息,等我回來,好嗎?”

「須佐之男,附近有祭典和廟會,我出去一趟,給你帶你喜歡的東西回來,你在這裡乖乖休息,等我回來,好嗎?」

停在半空中的指尖突兀地一頓。

記憶中她在出雲的面容漸漸與此時重疊——同樣的柔美,漂亮,垂落的發絲在黯淡的光影中像傾瀉而下的蛛絲,被沉寂的黑暗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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