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隻是為了活着。
生命誕生時最初的本能,就是想要活下去。
不管是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第一聲啼哭,還是産後虛弱吃掉自己孩子的動物……吃飯,睡覺,取暖,建造城邦,構架階級,欺瞞詐騙,虛情假意,甚至是燒殺搶掠……對死亡的恐懼,為了生存而衍生的自私……生命所有的行為和情緒,都隻是為了活下去。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堂哥真可憐。
出生就病痨纏身,終日都不得外出,外面的日光風景與他無關,令人折服的才能與容貌無法施展,光明無限的未來與前途在惡疾絕症面前,隻能化作泡影。
爛在肚子裡的文學詩賦,幾句虛假敷衍的問候,憐憫卻幸災樂禍的唏噓,所有人避之不及、唯恐沾上晦氣的目光,昂貴濃郁的熏香也驅不開藥材的苦澀,愛嚼舌根的仆從總是在私下裡談起他的病情,連帶語氣都不帶恭敬。
她與她的堂兄不常接觸,他常年隔絕在家中的角落裡,以防病氣傳染給府中健康的其他人。
據說他每天都在喝藥,身體卻還是虛弱到無法外出吹風,家中請了無數名醫,但每個人都斷言他活不過二十。
因為這樣,姨母都甚少去看望他。
她也一樣。
隻聽聞他脾氣不好,經常打罵過一些下人,前去服侍他的人都怕他。
但在被蔔定為齋宮後,她意外發現了她那個病弱堂兄的秘密。
——他殺了人。
殺了一個京都遠近聞名的醫師。
那天為什麼會撞見他殺人,她記不清了,她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破天荒地出現在他的偏院裡,隻知記憶中的自己跌坐在地上,被屋中敞開的門後所呈現的血色吓得顫顫巍巍的。
堂兄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他本該虛弱、無力,被病痛折磨得麻木而沒有生氣才對,但是她卻看見他瘦削的身體揮起重重的斧頭,劈斷了為他看病的醫師的腦袋。
而後,他蒼白且沒有血色的臉也沒有出現諸如後悔或驚慌的神色,而是将泛起紅光的眼睛兇狠地盯向門外的她。
那樣的目光不像将死之人,反倒像一團為了活下去而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湧動着駭人而心驚的生命力。
那時周圍沒有人,她想喊人,喉嚨卻抖到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的堂兄最終沒有殺她。
但她覺得他那個時候是想要殺了她的,她感覺自己那時在他那雙火紅的眼中已經化作了一團木薪的灰燼。
他之所以沒有殺她,大抵是因為她已經被選為齋宮了。
在先帝駕崩新天皇即位的關頭,京城内的政黨亂成一鍋粥,死了一個醫師或許沒人在意,但殺了一個新任的齋宮意義可就天差地别。
他清楚地明白這一點,所以隻是威脅她不準說出去。
她答應了。
事後他如何處理的屍體她沒有參與,也沒有關注,但她有種預感,她覺得總有一天,這件事會給她引來災禍,她的堂兄一定會像殺了那名醫師一樣,将她滅口。
為了幫他隐藏那個秘密,讓他能安心信任她,哪怕隻是暫時的,她也必須趕緊離開那個家。
于是,她很快就收拾好東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前往嵯峨野宮的路。
她是為了活着,為了活下去。
為了逃離自己被滅口殺死的命運。
她知道,自己和堂兄是一樣的。
她曾經遠遠看過他發病的樣子。
外頭請來驅邪除穢的僧人念着晦澀煩躁的佛經,隔着遮日的竹簾,少年的血不斷地吐出,染紅嘴角和蒼白的臉,癟弱的皮嚢包裹着凹凸的骨頭,漆黑的長發淩亂地蓋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臉。
劇痛讓他瘋狂地掙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讓他像金魚一樣瞪大眼,他像是要逃離什麼一樣,朝門外的方向伸出手,鼓動的青筋暴起,猙獰的表情好像正在面對鬼門關的鬼差。
但是,她詭異地看懂了他那個時候的眼神。
他好像在說,我要活下去。
為了活下去。
那是最原始的渴望。
活下去。
自己應該活下去。
人類最原始的自尊。
——自己可以活下去。
就算生來就一無所有,就算沒有得到一點愛,就算沒有人在意,就算沒有一點價值……
那是唯一隻屬于自己的生命……
——那是她的東西。
誕生于世,她就應該活下去。
——誰都可以賤踏,除了她自己。
她可以活下去……
……
烏鴉喜歡在人迹罕見的地方集結成群。
這種動物,以吃腐肉為生,一旦某個地方有這樣成群的鳥類,往往象征着有死亡與屍體出現。
橫屍遍野的平原,風吹起來是嗆人的血腥味,大片殘肢斷骸遍布在凍土上,被飄落的雪掩了一層又一層。
空蕩蕩的門城早已廢棄,就連避雨都無人敢停留,壓抑的死寂彌漫在寒冷的空氣中。
暗紅的血濺滿了雪地,屍首滿地,破碎的盔甲殘片反射着冰冷的光,陰雲壓着低低的天,有烏鴉在半空中盤旋,停在屍體上嘎嘎亂叫。
這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不幸的人。
腥冷的月夜下,幹涸的田野豎着無數塊石頭,有被追趕的人類尖叫着往前跑,一群同為人類的強盜揮着刀來,刺穿了幾個女人的喉嚨,那些軟綿綿被抛卻在雜草堆中的人抽動兩下,很快就沒了動靜。
嘎吱嘎吱。
有尋着血腥氣而來的怪物開始啃食新鮮的屍體。
這是個凋敝不堪的時代。
人鬼共存,異族的妖鬼肆虐,同類的盜賊蜇伏。
眼睛隻能看見眼淚,心髒隻能充滿恐懼。
父母雙亡的少女衣不蔽體地推攘盜強的侵|犯,早些時候她不願聽從村中被當成祭品獻給所謂的‘神明’的安排,便被村中的人當成妖鬼驅逐,如今孤身漂泊落得個被強盜和妖怪野獸分食的下場。
“……病了……”
瀕死的女孩呆滞地望向落雪的夜空,耳邊是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一陣又一陣粗野殘忍的喘息,還有從黑暗中湧現出來的張牙舞爪的妖鬼。
“這個世界和時代都病了……”
她流着淚,煥散的瞳孔開始失焦,輕輕吐出了最後一句話:“不僅是身體,還有人心……”
“神為什麼還不來救救我們……”
随着這句呢喃落下,如同撥如見日般,陰翳的一角被打破,月光從強盜的身後盡數透了過來,晃花了她的眼。
與此同時,身上的男人突然脫離身體飛揚而出的頭顱帶動噴灑的血液,濺了她一臉。
滿目漆黑的飛鳥被驚起,蒼穹之上,有凄冷的月光偏倚。
事态變得太過突然了,其他的強盜俨然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一個同伴會突然被砍掉腦袋,他們直到那顆頭顱落在地上轉上了兩圈才反應過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屬于那些人的怒吼、嘶喊一一響起,卻又戛然而止。
嘎嘎嘎——
烏鴉在啼叫。
再然後,是咚咚咚——富有節律的聲響,重物失去支撐砸在了地上。
來自遠山的風吹過平原。
正在啖食血肉的妖鬼紛紛擡起閃着紅光的鬼目。
一群突然失去了頭顱的人類屍體,被逐漸溢出的血染紅,倒在了溫熱的血泊中,潺潺的血頓時染紅了雪地,空氣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霧。
遵從恐懼的本能望向死亡的賜予者,屬于妖魔的怒吼還未發出,就已經被地面上蔓延而來的漆黑湧動的影子吞沒。
目暏那一幕的最後一個強盜尖叫着往後逃,明明是血紅的大地,他卻好像看到了一朵又一朵從空中飄落的白色山茶花。
山茶花,又叫斷頭花。
據說一朵一朵凋零時,猶如頭顱一顆顆被斬落。
但那究竟是飄落的白雪,還是因為身後緊追的死亡而産生的幻覺,已經分不清楚。
他隻覺得腳步變得沉重,就像在撥開水流逆行而上一樣,滿目屍骸的原野不知何時被向前蜿蜒而去的河川覆蓋,寒意從腳底竄起,呼吸變得粗重,他最終摔在了流淌的潮水中,顫顫巍巍地望向身後的影子。
柔軟垂落的衣帛虛虛地挂在身上,外形與人類無異的漂亮女人偏頭,肩膀上細密的發絲盡數垂落,化作稠麗的黑紗傾瀉而下。
身邊水流的聲音好像停止了一瞬,又繼續潺潺地響起。
她站在月夜之下的光影中,被風吹揚了發絲和袖角,沉郁的寂靜在那張昳麗的面上籠罩下來,她偏了偏頭,柔軟地笑道:“……請問,這裡是哪裡?”
他呆立,布滿血絲的眼睛顫抖了半晌,才道: “出、出雲……”
聞言,她一愣,随即慢半拍地笑了起來:“終于找到了……”
感覺到周圍湧動的水流似乎在拉着他往下扯,他小心翼翼地後退,趕忙道:“你是妖怪嗎?你需要什麼?!錢?糧食?神社?還是人類的祭品!我都可以給你!”
“真的嗎?”她問。
“真、真的。”他道。
……這是不是謊話,已經不重要。
反正都是為了活下去,相依為命的家人早就死于妖鬼之手,自己從家鄉流離,一路漂泊,成為了燒殺搶掠的盜賊,反正大家都可以這樣做,他為什麼不行?!
他說:“你要吃人嗎?我可以幫你!”
“怎麼幫我?”她問。
“我可以幫你引誘他們到你的身邊來,我是人類!他們會相信我的!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隻要你别殺我!”他驚恐地說。
可是,她卻問:“你也是人類不是嗎?”
冷汗不斷淌下,額角的青筋卻微微凸起,他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自嘲道:“是人類又怎麼樣?!如今以蛇神八岐大蛇為首的惡神禍亂人間,所到之處都是惡鬼,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與源源不斷的妖魔大軍抗衡,高天之上的神也顧及不到我們,世間根本沒有我們人類的生存之地,如果不這樣做,我又怎麼可能在妖魔的利爪下活下來?!”
為了活下去,就算成為背叛同類淪為妖鬼戕害人類的幫兇也沒有關系,他是為了活下去。
隻是為了活下去。
他這樣乞求着,但是,周圍流動的水好似具有生命力,轉眼就化作鎖鍊和鬼手拉扯着他往下墜。
周圍所有的屍骸和聲音不知何時都已被吞沒,隻能看到水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他顫抖着後退,背脊竄起與嚴冬完全不同的寒意。
他聽到她說:“可是,被你殺死的人根本不想放過你,也不想原諒你。”
就此,有數隻蒼白的手從河流中湧現,掙紮着攀上了他的身體,那些從水面上浮出的面孔流着血,瞪大的眼睛還殘留着死前的恐懼,那是不久前才被他用刀殺死的人。
巨大的恐懼瞬間扼住喉嚨,他掙紮着想要逃跑,河水湧動的聲音好像越來越遠,但是視野突然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自己的頭顱已經從脖頸上脫離。
鮮紅的血流下來,浸沒了瞪大的眼簾。
意識陷入黑暗前,他看見月光下的女人身後盤踞着一條巨大的蟒蛇。
下一秒,世界就安靜了下去。
他成為了河流的一部分。
……
從那樣的夢中醒來的時候,不屬于她的喜怒哀樂還沒有從跳動的胸膛處退去。
她經常這樣夢到别人的記憶。
被她所吞噬的妖魔和亡靈,總是以這樣的形式日以繼夜地影響着她。
那些人生前的恐懼和不甘像陰濕蠕動的蟲,報複性地爬滿了她的内裡,憤怒和憎恨猶如燎原的大火灼燒着她的身體。
出生在群魔亂舞的時代,從牙牙學語一路長大,等有記憶的時候,妖鬼的火焰早就已經侵蝕每一個角落,神的輝光沒有降臨在自己生活的土地上,每個人都不斷地流離漂泊,被妖魔的利爪和獠牙追殺,有些直接在絕望中堕為妖鬼,反過來殘殺自己曾經的同類或是被他們撕為碎片。
通過他們的記憶,她看到群魔湧動,草木枯亡,山川腐朽,在這片土地上,神明的存在還并非傳說中遙遠的存在,但絕望的罪惡也在其中争先恐後地孕育。
人心在惶惶不安的亂世中變得脆弱,各地的神像和祠堂被砸破推倒,塗滿朱漆和金箔的木頭淪為火焰的柴薪,為求一絲卑憐的生存,罪惡的源頭化作新神被世人供奉起來,那就是世人口中的惡神。
她曆經漫長的跋涉,來到了這個神鬼相争的時代。
“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
盛夏裡開出的菖蒲花浸在木盆的清水中。
幽紫色柔軟的花朵,在雨中散發的香氣最為濃郁,引人折下。
“從前,有個名為「健陀多」的強盜,他生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死後墜入地獄。”
“有一天,佛祖在極樂世界的蓮池附近散步時,看見在底下苦苦掙紮的健陀多,想起他生前曾放過一隻蜘蛛,因此産生了恻隐之心,決定給予他一次贖罪的機會。”
屋外,大雨傾盆,驚雷不斷。
灰郁的天空籠罩下來,明明是午後,但是沒有點燈時已經暗得将近冬日的黃昏。
院中的柿子樹長滿墨綠的葉,被大雨打得垂下了枝頭。
“想要幫助他逃離地獄的佛祖向黑暗中抛下了一根細如鋼絲的蛛絲。”
“健陀多抓住了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用盡全力沿着蛛絲向上攀爬,希望能逃離地獄登上極樂世界。”
“然而,在中途時,他發現底下沿着這根蜘蛛絲往上爬的罪人不止自己一個,感到驚訝和憤怒的健陀多害怕這根纖細的蜘蛛絲承受不住那麼多人的重量,會斷掉讓自己重新跌入地獄中,便厲聲阻止底下其他人繼續前進,并聲稱蛛絲是自己的私有财産,不允許其他人使用,就在這時——”
咔嚓一聲。
浸在水中的枝條被一隻蒼白的手折斷。
“原本穩固的蛛絲突然斷裂了,強盜也因此重新墜入了地獄的痛苦之中。”
将綠葉摘去,隻留下硬挺的枝條和花朵,配合一旁的桔梗花和蘆葦草,有序地插進帶有泥土的花盆中。
嘎吱響的木門被小幅度地拉開,穿堂而過的風吹動搖曳的草葉,昏暗的室内突然亮起澄黃的火光時,一雙又一雙潛伏在黑暗中的眼睛被幽幽照亮。
不屬于人類的目光注視着她。
她倚着驅散黑暗的火光,聽到帶着雨水的動靜響起,有腳步聲從外邊回來,褪下濕淋淋的雨蓑,點亮油燈,說:“明日朝,這麼暗為什麼不點火呢?對你的眼睛不好。”
一個又一個非人的存在瞬間在搖曳的火光中化作漆黑舞動的水浪,伏在地面上,一一隐去,就像支流融入大海一樣,遊離進她被拉長的影子裡,屋内隻剩下她獨自坐在木闆上的身影。
她依光望過去,看到一個女人提着裝滿桑葚的竹籃走來。
明日朝偏頭笑道:“對不起,母親,我又忘了。”
“你這孩子真是的。”挽着長發的女人略帶無奈地看着她,眼角笑起來時折合成幾道深淺不一的皺紋:“回來的路上順道摘了些你愛吃的果子。”
“謝謝你,母親。”她擡手接過對方洗淨遞來的吃食,詢問她外出的目的:“田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門被拉開了點,又一個身影走進來:“沒淹到稻谷,雨應該入夜前就會停了。”
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摘下雨笠,擡起一張被雨打濕的臉。
“那就好,這樣你們就能安心點了”
她将身邊多餘的花枝放進空出來的竹籃裡:“菖蒲花可以安神,我今天趁下雨時去院外摘了些,等到日頭出來後拿去曬幹編進枕裡就可以起效,父親最近總是失眠不是嗎?”
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明日朝,你的病不能見光,下次不要再出去了。”
“沒關系的。”她說:“下雨時烏雲密布,很暗,我摘完就回來了。”
即便如此,他們依舊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她。
那仿佛是一種無聲的遣責,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下次不會了,請不要再擔心了。”
聞言,他們終于綻放出滿意的笑容來。
粗糙的手撫上她漆黑的長發,名為「母親」的存在站在她身後,其鬓角摻着顯而易見的白絲,卻在打理她的發絲時,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我的明日朝長得真漂亮,今後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面前斑駁的銅鏡映出一張屬于少女的臉。
油芯燒到末尾。
跳躍的火光在燈杵的邊緣搖曳。
鏡中人在安靜地微笑。
屋外的雨聲在午後的時間中漸漸變得小了,昏暗的光線開始明朗,天色放晴,滴滴答答的雨水在屋檐下垂落,待到雷消雨停時,已經是傍晚了。
潮濕的空氣中升起袅袅的炊煙,黃昏的暮色從天邊漫來,她蹲在竈前幫忙升火燒飯,「母親」在縫制衣物,「父親」從火中飛快取出栗子,剝去滾燙的外殼,将熱乎的吃食樂呵呵地放進她的掌心裡。
幹草在火焰中散發出苦澀的枯香,噼裡啪啦的木頭迸發出明亮的火星,她坐在溫暖的火源前,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又一陣敲門聲。
“明日朝姐姐!”
孩子們雀躍的聲音從門外探進來。
她一愣,随即笑起來,起身朝那一群小蘿蔔頭走過去。
「母親」正在門邊笑着問他們吃飯了嗎,那些清脆的聲音回答着還沒有,說村中最近豐收了很多果子,當零嘴吃後還不餓。
見她走來,那群孩子紛紛将手中灰溜溜的瓷罐擡起,笑着說:“雨後的田裡有好多紅蜻蜓,我們傍晚去抓了些,送給你!”
她打開一看,漆黑的罐底有薄得近乎透明的羽翼在顫動。
她笑着收下了,說自己很喜歡。
入夜的山間響起此起彼伏的蟬鳴和蛙叫,白日殘留在大地上的燥熱被午後的大雨帶走。
月光靜悄悄地照耀,黑暗中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夏夜裡出來乘涼的人一茬接一茬,附近的孩子跑過來,說要帶她出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