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平平:“因為你追足球杯轉播導緻我沒有看到最新更新的泡沫之夏,我們就冷戰了。”
賀江“唔”了聲,回憶道:“說起來聖卡西腳指擋出羅本單刀,無可否認的帥。”
“哦。”陳佳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太認同地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笑意不達眼底的尹夏沫。”
這麼多年過去她一直都很欣賞尹夏沫對待人生的态度,前一秒還像菟絲花一樣依附于你,下一秒就可以因為家人的變故毅然決然抽身離去,一刀兩斷,冷血狠心,就像她的台詞:今天我喜歡你,我就在你身邊,明天我喜歡另一個人,就在那個人身邊。
陳佳渡做不到,她喜歡一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明明在開始每一段戀情之前都是抱着要好好走下去的心态,卻總受到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最終不了了之,當然,她知道這其中最大的病因就出在她自己身上。
賀江當然不會和她争辯這個,同時他也不想回憶起堪稱美蘇冷戰的恐怖三八線,當下他有一個更想要陳佳渡知曉的事情,才不想為到底是看卡西利亞斯還是尹夏沫和她起争端,尤其是在彼此都喝了酒的情況下,隻剩下感性的思維。
他坐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在陳佳渡的目睹下将手伸到桌面下,摸索到一排因為反複觸碰導緻已經模糊了菱角,變得十分圓潤的小字。
“陳佳渡要永遠和賀江在一起”
賀江半點不害臊地逐字讀出小字,重音咬在每一個字上,然後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個的嗎?”
這是什麼恐怖故事?!
少女的暗戀獨白被暗戀對象當着面赤果果地戳破,陳佳渡完全愣住地看向他,不知是出于緊張還是害臊,手指揪緊衣服,呼吸都慢了好幾拍,似乎有點無法承受對方即将宣之于口的事實重量。
過分緊張的對峙時刻,賀江卻忽然笑出了聲,輕飄飄的,并表示:“這隻是一個意外,那天放學回來早,我想着你都在自己的桌上刻字了,可能給我的也偷偷刻了,于是找了沒一會兒就發現了這個。”
“你找找自己的桌子下面。”他又說。
陳佳渡當即伸手摸索了一番,很快觸碰到一塊特别不平整的地方,手按在上面,蹲下身查看内容。
“一定會的”
這四個字特别的深,刀功完全刻進了木頭裡,陳佳渡刻過字,因此更加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僅僅寫過一次就可以擁有的深度。
她不敢去想賀江究竟描摹了多少次,這會是她無法想象的很大的數字嗎?
她是如此害怕這是一枚跨越了數年的種子,一個醞釀多年不為人知的秘密,靜靜成型中,在也許永遠不會發生的某一刻,播種者将千辛萬苦孕育出來的花朵奉上,如此嘔心瀝血,如此隐秘盛大。
陳佳渡瞬間感覺心酸得不得了,苦澀沖上咽喉,攥緊她的心髒,她緩緩站起身,竭力平複嘔吐的欲望,背對着賀江,雙肩控制不住地聳動,聲音有些顫抖地詢問對方:“要是你今天沒有帶我來這裡,要是你不說出來,要是我一輩子都不知道的話……”
要是你不違背我的意願回國,要是你有了新的女朋友,要是我已經結婚,要是……
我們是不是要錯過一輩子了?
陳佳渡此刻的情緒達到了一個崩潰的臨界點,在酒精的作用下又被無限擴大,賀江從背後用力地抱住她,牢牢控制住她令她動彈不能。
陳佳渡試圖掙紮了一下,得到的是更加強硬的禁锢,完全不同從前的克制,他太害怕失去,怕她的逃避,擔心自己永遠不在她的第一順位,所以用近乎□□生硬的方式把她留在身邊,同時不希望被她反感,那樣矛盾地裝飾着内心的的脆弱。
他不會告訴陳佳渡,自己其實一直都被困在從前,掙不開,逃不脫,在無限延長的彼此相愛的時間點刻舟求劍,多少次通過一遍遍故地重遊,加深相愛的錯覺。
可是那并不是錯覺。
他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難過。
賀江的聲音有些沙啞、嗚咽,像是一隻被主人抛棄的小狗,用渴望得到垂憐的卑微語氣說:“我真的非常非常遺憾我們之間錯過的六年,但這不是後悔,你知道嗎渡渡,這不是後悔。分開的六年讓我更加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我們是彼此親自挑選的家人、愛人,無論什麼時候我都無法放下你,我希望你對我也是,你能知道嗎?”
“我們之間根本不是可以被輕易放下就永不再提的關系,六年前我遵從你的意願離開這裡,從登上飛機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陷入了永無止境的後悔之中,我想若非不可預料的天災人禍,我們本該是永不分離的一對愛人,不是到生離死别的地步,我永遠也不會放開你。”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特别激動,貼着她後背的胸口劇烈起伏,手臂線條也死死繃緊着,情緒短促間達到頂峰之後是過分死寂的沉默。
頭頂的燈泡忽然閃爍了一下,随即便暗了下去。
朦胧的黑暗中透出窗外的路燈光芒,暖黃色的,并不盛,是柔和且暧昧的。
良久過去,陳佳渡小幅度動了下身體,立即被身後那人條件反射般地箍緊,身體的本能告訴她這個姿勢很難受,她甚至有點喘不上氣,但她的心裡湧上來的難過強烈過千倍萬倍億倍,從頭到尾将她徹底淹沒。
陳佳渡憑感覺摸索着用手觸碰到了賀江的頭發,然後是耳朵,她的手在他的臉上不斷遊弋着,顫栗的觸感從她的指尖席卷至他的全身,最後停在嘴唇上,她的拇指指腹按在他的嘴角,在一片柔和且暧昧的昏黃中,她微微踮腳同他接吻。
賀江恍惚了一瞬,唇上突然傳來痛感,陳佳渡咬破了他的嘴唇,微弱的鐵鏽味道彌漫在兩穿的唇腔中,他能清晰感覺到對方像隻小動物一樣齧咬着他的嘴唇,含吮着他的舌尖。
他大睜着眼,無比清晰地直視近在咫尺的這張,朝思暮想的美麗面容,她的睫毛上還挂着不明顯的淚珠,不停顫動着,她的表情沉迷動容,忘情地吻着他,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她也仿佛帶着忘卻了一切的奮不顧身的愛來吻他,但是又是脆弱易碎的。
在結束了一記近乎令人窒息的深吻以後賀江意猶未盡地掐住了她的腰把她抱起,緊接着是短暫的滞空,一小陣天旋地轉之後,面對面将她放到了書桌上。
他的手還掐在她的腰上,兩兩相對,眼底的濕漉映照出彼此的臉龐,隻有彼此。
此刻的陳佳渡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右手攥在左手的手腕上,向上圈住賀江的脖頸往下帶,出于服從的本能他也彎下上半身,兩人的額頭抵在一塊。
她看着傻傻不知所措的賀江,抿着嘴唇淺淺微笑了一下,那是一個如同含了一滴露珠的花朵悄然綻放在初春的早上,被等待的攝影師以相機延遲拍攝下來的驚人美麗,帶着一點從前車馬慢中姑娘的巧笑嫣然,不施粉黛的殷紅,極盡溫柔。
他們忘記了天地,忘記了時間般瘋狂擁吻,循着原始本能給予對方。
賀江的手一寸一寸攬緊她的身體,近一些,再緊一些,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能從對方的口中掠奪需要的所有。
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于彼此的渴求程度,親吻、擁抱……親密戀人的一切他們都要擁有,不僅如此,對方的占有欲也要全盤接受。
眼淚流進兩人嘴裡,又腥又鹹,但真的特别特别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