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古搖頭,“是也不是,我要你這具軀體有用”。
元襄帝道:“朕畢竟是一國之君,即便要死也要起關鍵性的作用,不明不白死在自己寝殿毫無意義,定都侯在趕回皇都的路上,國師,是要留着朕對付他,甚至對付遠在千裡之外的鎮北軍嗎?”
薛懷古不言語,似是默認了,狂風不歇,撞開了幾扇窗戶席卷而入,殿中燭火盡數熄滅,黑暗裡一隻蒼白的手伸向元襄帝,在即将觸碰到時,卻被殿内某個角落突然亮起的星點火光阻停,那星點火光來自于一隻白燭,狂風仍在殿内肆虐,白燭的火苗卻似不受影響,愈漸明亮,持白燭的人一身灰白道袍,長發以木簪绾住,面容隽秀,身姿頗為仙風道骨。
薛懷古收回手,對元襄帝道:“我果真是活的太久了,你在殿内藏了高手,我竟絲毫不覺,這位是?”
持白燭的人走近,輕聲道:“長風山,柳璃”。
薛懷古“咦”了一聲,道:“你的大名,我聽紫煙說過,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和一隻貓妖聯手,殺了我的徒弟蒼艾,我們也算有血仇”。
柳璃無奈的聳聳肩,“反正橫豎我們今夜都要拼個你死我活,有沒有血仇有什麼要緊的,我徒弟殺了你徒弟,你那個什麼紫煙害我徒弟與至親生離死别,成了孤家寡人,有家不得回,你要這麼算的話,都是血仇”。
薛懷古想了想,道:“有理”。
元襄帝默默的自二人之間走開,坐回到案幾後面,被狂風撞開的窗戶不知何時悄然無聲的合上了,持白燭的手撤回,白燭卻依然在懸浮在半空,燭光開始晃動搖曳,而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劇烈撕扯,不消多時,燭火盡滅,白燭落地發出輕響,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北漠深處,蘇一心蓦然睜開眼睛,蒼穹之上群星閃耀,他猛地坐起身,牽動了一旁本在熟睡的焱雀,焱雀揉了揉眼睛跟着坐起來,卻見他臉色凝重的從懷裡掏出一枚珠子,那珠子從他懷中掏出來時原本泛着淺碧色的光暈,卻肉眼可見的逐漸黯淡下去,片刻後仿佛垂死掙紮般閃爍了幾下,徹底歸于一片晦暗,蘇一心皺緊了眉頭,把珠子攥在手心裡,貼着心口,仿佛在嘗試驅動靈力卻又不出意料的遭遇失敗,面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大難臨頭的模樣,焱雀不禁出聲問:“出了什麼事?”
蘇一心擰着眉頭,胸膛起伏不定,“我師傅出事了”,他伸手把珠子遞到焱雀面前,“這是我師傅給我的凝靈珠,平時我和他都是靠這個珠子聯系,我遭黑袍人下了縛靈禁制,前兩天我還用珠子聯絡過師傅,他答應替我想辦法,剛剛我感覺到這個珠子劇烈的震顫,師傅那邊應該是出了事,他在危難之際想要通過珠子與我聯絡,卻不知為何被強行阻斷了”。
柳珘跟着坐起來,問道:“我二叔不是護送你扶靈回鄉,他在長風山能出什麼事?”
“師傅他不在長風山”,蘇一心一字一頓道,“他同我一起回的皇都,跟我一起進的大煌宮,他說他有要事要做,可自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三個少年男女不約而同的望向沙漠的正東方,每個人都臉色凝重,在那千裡之外的繁華之城,不知又驟生何等風雲變幻。
焱雀道:“召信鴿,通知爹爹,他應該在回皇都的路上了”。
第二日清晨,姜德帶着伺候的太監,宮娥進入長懷殿,一進殿門便看見正堂的地上倒着一隻燃了一半的白燭,姜德皺眉,伸手想要拾起那截白燭,卻一觸既成粉末,姜德駭然,元襄帝隻着裡衣,從内堂緩緩走出,姜德問安後,宮娥開始伺候元襄帝梳洗,伺候梳頭的宮娥望着自己手裡捋過的發絲發出驚呼,姜德趕上前去訓斥,望之卻也駭然,元襄帝的鬓邊發一夜之前竟生斑白,細看之下,面容也似蒼老憔悴了不少,元襄帝自鏡中窺見姜德呆呆的望着自己,便道:“怎麼了?”
姜德伏地哽咽,“陛下,雖為國事不辭辛勞,也請務必保重龍體”。
元襄帝收回投在鏡上的目光,擺了擺手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