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心道:“他一定有同夥,自入夜就一直守在城樓上,曙城多年無戰事,巡防都是一個時辰一輪,柳将軍必然很了解,為了自己兒子性命無虞,他在巡防間隙裡偷上城樓,被醫師的同夥控制,柳琮也是如此這般被控制起來,父子二人都為了保對方的命而小心謹慎,醫師的同夥必然威逼他們,二人隻有一個能活,讓他們自己選,柳琮為了保柳将軍,自己墜樓而亡,而柳城主眼見着兒子為自己而死,精神打擊過大,這才瘋了,而醫師同夥為了保護醫師,剝去了柳将軍身上的醫師外衣,豈料醫師大仇得報,心無挂礙,自行了斷了”。
正堂内一時寂靜無聲,焱雀從外面進來時被這凝重的氣氛搞得不知所措,戰鴿問:“查清楚了嗎?”
焱雀道:“查清楚了,柳琮背後的掌印,和我胸前的掌印一模一樣,那個隐藏在城樓上的醫師同夥就是前夜在風城與沙匪密謀被我聽見,又打傷了我的人”。
真相大白,柳氏至關重要的兩人一死一瘋,柳明嚴強忍着悲痛召開族中大會,高倉巍把柳珘從柴房裡放出來,讓他同父親一起回家去安葬柳瑩,特許他過了頭七後再趕來彙合,送親隊伍整裝于午時後出發,焱雀傷未痊愈,被安排在薛賦惜的馬車裡,她喝着茶吃着點心把事同薛賦惜說了一遍,薛賦惜搖頭感歎:“因果報應”。
焱雀道:“我覺得是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柳城主好大喜功,折辱柳姑娘,事情又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薛賦惜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但可惜了柳琮這個忠孝節義的好兒郎”。
二人又閑談了一番,薛賦惜突然道:“出發的時候,我見你對侯爺不理不睬,侯爺幾次看你,你都裝瞧不見,怎麼?和自己爹爹還鬧别扭嗎?”
焱雀噎了一口,想了想道:“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氣他不顧我的想法随意安排我”。
薛賦惜笑道:“你怎麼可能被随意安排呢,你是我見過行事最有主張的女孩子”。
焱雀眨巴着眼道:“先生見過很多女孩子嗎?”
薛賦惜表情一滞,苦笑道:“你越來越會拿我尋開心了”。
由于按期出發,送親隊伍不緊不慢的行進在沙漠裡,焱雀和薛賦惜一路聊着,困倦了倒頭就睡,天黑時,送親隊伍行至一處沙漠中的海子旁紮營,四周圍沙丘環繞,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她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薛衍墨道:“你還要枕着我的腿睡多久?外面在烤肉,我餓了”。
焱雀直起身,自己也想不起來是怎麼趴到他腿上去的,二人下了車,見北漠使團架起篝火,設了座席,正在分發烤好的沙狐肉,北漠世子見焱雀過來,就沖她擡起酒碗,薛衍墨擋在焱雀身前,道:“郡主有傷,不宜飲酒”。
焱雀忙道:“太子師大人也有傷,也不宜飲酒”。
那都一聽便引着二人趕緊坐下詳問,焱雀隻簡略說是外出賞景時遇到沙匪起了沖突,那都也知道她多半有所隐瞞,但并未追問,薛衍墨安安靜靜的吃着肉,頭頂蒼穹星光遍布,北漠武士又圍着篝火載歌載舞,高倉巍提着一小壺酒過來,焱雀起身要走被他摁住,薛衍墨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很識趣的擦淨了手回馬車上去了,高倉巍道:“怎麼?躲了我一天,氣性這麼大”。
焱雀氣鼓鼓的不說話,高倉巍又道:“我錯了”,焱雀狐疑的看着他,實在不相信他會說出這三個字,高倉巍道:“你長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見到你娘親後,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你自己決定,但無論你在哪兒,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我守在皇都,你若想回來,我和你姨娘在家門前迎你”。
焱雀忍着眼淚,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應該努力争取我,你和姨娘生一個,未必有我這麼乖巧懂事”。
高倉巍歎道:“我和阿謝生一個,無論男女,最好不要像你這樣“乖巧懂事”。
焱雀忍不住笑道:“那還不是你不會帶孩子”。
二人就着話頭聊起過往,篝火熊熊,烘得二人的臉和心都暖得發燙,蘇一心不知何時到來的,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這二人的過往着實精彩,蘇一心聽得目不轉睛,生怕遺漏了些許情節。
焱雀拍手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西疆深山裡的瀑布那次,你非跟我說那幾根藤夠粗可以攀着蕩過去,結果蕩到一半藤就斷了,瀑布下是深潭,水流又湍急,我掉下去差點沒淹死,還好那個時候我已經學會凫水了,你跟着跳下來救我也沒花多少力氣”。
高倉巍道:“那是你笨,教了你半年輕功你都學不好,瀑布頂上本來有岩石,你要是輕功學紮實了,就算藤斷了,你墊一腳岩石也能過去”。
蘇一心忍不住插嘴道:“侯爺,那不是輕功紮不紮實的問題,沒有人會帶着十幾歲的女孩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的”。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到夜深,焱雀才打着哈欠站起來想往馬車方向走,高倉巍拉着她道:“幹什麼,去我帳篷裡睡,白天就算了,這麼晚了你還要去跟人家擠在馬車裡過夜啊?”
焱雀才回過神來,心道也是,于是就鑽進高倉巍帳篷裡呼呼大睡去了,蘇一心今晚值夜,高倉巍拿了個毯子和其他禁軍一起圍着篝火席地而睡,今夜無風,月朗星明,火光搖曳,高倉巍睡得迷迷糊糊,卻聽見一聲尖利的哨聲,高倉巍立身而起,發現四周的沙丘上悄無聲息的出現一隊點着火把的人馬,将送親隊伍團團圍困在海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