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太子師與禮部尚書千金大喜的日子,齊府上下喜氣洋洋,齊軒嶽在門前迎客,齊大人和齊夫人在府内張羅,賓客絡繹不絕,定都侯府的馬車緩緩駛來,顔不謝領着焱雀下車,齊軒嶽見是定都侯夫人同甄祤郡主前來賀喜,撥開人群迎了上來,把賀禮接過後連連道謝,又把顔不謝和焱雀引入府内,一衆官眷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好不熱鬧,焱雀扯着嗓子問了幾遍,“齊二小姐現在何處,我有賀禮相送”,都被人聲鼎沸蓋了個嚴嚴實實,一隻手從人群縫隙裡扯住她的衣服,焱雀回頭,隻見是齊軒靈身邊的侍婢齊涓,齊涓拉着她擠出人群,七拐八繞的向後院齊二小姐的閨房走去,齊涓一邊走一邊道:“小姐在房裡梳妝,郡主請随我來”。
齊二小姐的閨房是齊府後院裡的一幢獨屋,焱雀被引進房内,齊二小姐已梳妝完畢,見是她進來,有些詫異,趕忙起身行禮,焱雀道:“不必了,我是來給二小姐道賀的”,說完便把懷裡揣着的禮盒拿出來,齊軒靈打開禮盒,見是鳳凰钗,真是又驚又喜,焱雀道:“昨日偶然撞見二小姐喜歡,不甚名貴,請笑納”。
齊軒靈道:“郡主有心,軒靈以往多有得罪,還請郡主海涵”。
二人隻客套了幾句,又覺無話可說,氣氛甚是尴尬,齊涓端着茶進來,二人就着茶又聊了幾句,焱雀便起身告辭,剛轉身就聽見身後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響,一回頭便見齊二小姐癱倒在地,金玉珠翠散落掩面,焱雀大驚,随即眼前一黑,栽倒在齊軒靈身旁。
高倉巍領着柳珘,蘇一心與顔不謝,焱雀兵分兩路,率先來到帝師府,柳珘見到薛賦惜時便低聲沖蘇一心道:“薛先生怎麼大喜之日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那臉色不像要去迎親的,像是去上墳的”。
蘇一心一把捂住他的嘴,在喧鬧的人群裡呆坐着的薛賦惜才發覺他二人到來,揚起一張被大紅禮服襯得慘白的臉問道:“她也來了?”
柳珘被捂着嘴一陣支支吾吾,蘇一心答道:“沒有,她去齊府了,說要把賀禮親手交給齊二小姐”。
薛賦惜笑了笑,他那麼絕色的一張臉,此刻的笑容卻極其的難看,他道:“她竟還準備了賀禮,真不知我該如何是好”。
蘇一心道:“您往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當夫妻情深,百年好合”。
薛賦惜盯着他,似乎覺得他話裡隐含深意,覆着面具的薛衍墨走到薛賦惜身邊,“别坐着了,準備出發吧”。
鑼鼓震天響,長長的迎親隊伍從街頭貫穿至街尾,薛賦惜在齊府門前落馬,一群世家子弟本想湧上去嬉鬧一番,看見他的臉色卻都瑟縮不前,薛賦惜就這麼長驅直入到齊府内,無人敢攔,他環視衆人,卻沒有看見最想看見的面容,他木然着一張臉拜過齊大人和齊夫人,一身喜娘打扮的齊涓才攙扶蒙着紅蓋頭的齊軒靈出來,齊軒靈走路踉跄,幾欲摔倒,虧得齊涓将她穩穩扶住才不至于人前失儀,衆人都道她是喜難自抑,齊軒靈拜别父母,薛賦惜牽過紅綢,便引着她出了門,上花轎前,齊軒嶽攔了一下,想與齊軒靈說幾句話,齊涓道:“公子,莫誤了吉時”,齊軒嶽又收回手,齊涓扶着齊軒靈在轎中坐定,俯身似在為齊軒靈整理喜服,齊軒嶽模糊聽見齊涓語氣怅然的對花轎裡道:“小姐,走好”,便皺起了眉頭,大喜的日子說這樣晦氣的話,真不吉利,但是齊軒嶽也沒有發作,齊涓把簾子放下,示意可以走了,鑼鼓喧天的聲音又響起來,薛賦惜正與齊軒嶽拜别時,有仆從跑出府大喊失火了,人群起了騷動,齊軒嶽拉住仆從問道:“哪裡失火?”
仆從倉皇道:“是二小姐的房間”。
齊軒嶽舒了口氣,對薛賦惜道:“是軒靈的房間,沒事,沒人在,你們先走,不要誤了吉時”。
薛賦惜心裡浮起不詳的預感,果然顔不謝從府裡沖出來,奔到薛賦惜與齊軒嶽面前急道:“焱雀不見了,她來之前說要親自去給二小姐送禮”。
齊軒嶽着急想要掀花轎簾找妹妹問個分明,卻被齊涓攔下來,齊涓勸道:“公子,大喜日子失火本就不吉利,可别再犯了忌諱”。
薛賦惜發了瘋般沖進齊府,齊軒嶽忙着控制騷亂的人群,也來不及拉住他,後院火勢兇猛,濃煙滾滾,獨棟的千金閨房岌岌可危,薛賦惜幾欲撲入火場,都被猛烈的火勢制止,喜服被燎出幾個窟窿,他一把脫下外袍,發冠散落,被煙熏火燎得面容可怖,像一個瘋魔的癡人,房屋在一陣巨響後終是倒塌,他垂首癱坐在地,眼淚把臉劃得支離破碎,圍觀的人衆多,有人撥開人群,走到他身側,試探着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