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和顔不謝一同泡在湯池裡,焱雀把受傷的手搭在湯池邊沿,聽顔不謝緩緩道:“我年少的時候,也不明白為何情不知所起,竟能一往而深,後來随着年紀的增長,慢慢的又覺得再深刻的情意,也都像天上的浮雲,随風而來随風去,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是幸事,有些人偏偏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卻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憾事,你總不會一生都活在那一片天空下,世間之大,美好的事物還有很多,生而為人,本該肆意精彩,不必為情所困”。
焱雀撥開擋在眼前濕漉漉的長發,道:“我回府的路上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好像也沒有那麼難過,遇見和喜歡上一個人,他即便不喜歡我,我和他也都沒有錯,他并未承諾過我什麼,我的失望是我對他的空想,他是我的先生,永遠都是我的先生,這真的就已經很好了”。
顔不謝撫摸着她發燙的臉頰,柔聲道:“你會這麼想,當然最好,來日若找得到令你滿意的如意郎君,自然最好,若找不到,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比什麼都牢靠”。
焱雀半張臉浸入水裡,咕噜噜的冒了幾個泡泡,顔不謝被她逗笑,湯池房裡一片氤氲,湯池房外有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把手攏在袖子裡,貼着窗戶支着耳朵聽裡面的動靜,其中一個低聲道:“你早說要來聽牆根,我就多穿點,凍死我了”。
另一個道:“你小點聲,怕她們聽不見是不是,她們說什麼了?”
還有一個道:“隔得太遠了,什麼天空,浮雲的,聽不清楚”。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窗戶猛地被人從裡面拉開,三個人駭然轉身,顔不謝朝三個後腦勺一頓猛敲,揶揄道:“侯爺一大把年紀了還是死性不改啊,專喜歡挑人沐浴時來窺視,還帶着孩子一起,怎麼呢?這種事也要言傳身教嗎?”
柳珘,蘇一心聞言轉身跪下,惶恐道:“夫人,冒犯了”,高倉巍低眉順目的轉過身來,隔着窗子好言好語的哄着顔不謝,焱雀從窗戶裡伸出個頭來,好笑的看着柳珘,蘇一心,道:“我沒事,你們真用不着這個樣子,怪丢人的”,一句話說得柳珘,蘇一心滿面羞紅。
蘇一心整理好了床鋪準備就寝,有人輕叩房門,他打開門,焱雀擠了進來,手裡捧着一個燙呼呼的山芋,一進屋立馬丢在桌上,笑嘻嘻的道:“我私藏的,就這一個了,别讓柳珘聽見”。
兩人坐在桌邊,蘇一心給她剝山芋,焱雀道:“你胸口還疼不疼?下次我再這樣,你也别攔在我面前了,一掌給我劈暈了就得了”。
蘇一心把剝好吹涼的山芋喂到她嘴邊,道:“我無妨,你隻要不傷到你自己就好,你的手如何?”
焱雀嚼着山芋揚了揚手道:“好着呢”。
蘇一心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難過,關于薛先生,我們在流光水榭談過,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
焱雀歎了口氣,道:“我那時是想通了,後來貴妃被刺那天,我偷摸到馬車上問先生,是不是真心想去齊府拜訪,他說不想去,他對齊二小姐無意,而且曾立下誓言終生不娶,如今又這般傳出喜訊,我實在太過驚詫,但現在冷靜下來了,他娶與不娶又與我何幹呢?他娶又不會娶我”。
蘇一心道:“我聽侯爺說過,帝師夫人很喜歡齊二小姐,不管薛先生因何發誓終生不娶,為人父母,總不會縱着孩子的性子,真的任他孤獨終老,齊二小姐對先生一往情深,薛大公子暗中推波助瀾,好事既成也是意料之中”。
焱雀聽到他說薛大公子暗中推波助瀾時,心裡一顫,差點咬到自己舌頭,蘇一心沒有察覺,一個山芋吃得差不多時,焱雀打了個哈欠,蘇一心送她回房休息,她明明困極,躺在床上卻總也睡不着,翻來覆去好久,腦子裡來來回回的就一句話,“他娶又不會娶我”,直到夜深,才沉沉睡去。
薛衍墨回房時,影奴在房裡等了很久,薛衍墨又喝多了酒,有些醉意盎然,影奴扶他坐下,半蹲在他身側道:“大哥,與齊府的婚事,日子定了嗎?”
薛顔墨酒勁上頭,從臉上摘下面具放在桌上,笑道:“定了,下個月初六”。
影奴道:“大哥開心嗎?”
薛衍墨道:“開心?難道你覺得,我千方百計成這個親,是為了開心嗎?我做所有事都有目的,成親是,與那人周轉斡旋也是,我是有所圖謀,不是圖開心”。
影奴道:“我隻是希望大哥多為自己考慮,在我心裡,大哥開心最重要”。
薛衍墨醉眼惺忪的盯着他的臉,道:“你來我身邊多久了?我都快忘了你原本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