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熟悉的聲音,于是擡起頭來,焱雀灰頭土臉的眨巴着大眼睛,伸出一隻手給他,“先生,起來”。
他拽着焱雀的手,衆目睽睽之下将她摟進懷中,衆人發出一陣驚呼,而他不管不顧的将焱雀抱緊,内心裡無數次的感謝上天始終沒有苛待他,他有生之年還能做她的先生。
薛賦惜一身狼狽的牽着焱雀走出齊府,迎親的人望見他的模樣皆是驚愕,焱雀先是被他抱過,而後又被他緊緊的牽着,一路頂着無數複雜的目光走出來,看見門口的迎親隊伍,才想起他是來迎親的,忙甩脫他的手,道:“先生,快走吧,齊二小姐在等了”。
薛賦惜沒有說話,執拗的把手遞向她,焱雀正手足無措時,一個人從迎親隊伍裡沖出來,手持一柄刀從背後刺向焱雀,薛賦惜隻來得及推開焱雀,刀刺中他腹部,鮮血噴湧,薛賦惜癱倒在焱雀懷中,焱雀發狠一掌猛擊來人胸口,來人吐出一口鮮血,重傷倒地不省人事,變故橫生,迎親隊伍亂做一團,而花轎在四散的人群中依然靜默,齊軒嶽一把掀開轎簾,蓋着紅蓋頭的新娘斜靠在花轎中,齊軒嶽伸手顫抖着将蓋頭掀開,面無血色的新娘喉嚨上插着一支鳳凰钗,已然死去多時。
薛賦惜重傷昏迷,齊府喜事變喪事,齊軒嶽派醫師緊急救治薛賦惜,又綁了被焱雀一掌重傷的齊涓,押至柴房嚴加看管,其實也不用看管,焱雀一掌用了十成内力,雖不立即緻命,卻也是瀕死,齊涓吊着一口氣躺在柴房裡,齊嶽看着她,心中憤恨交加。
“我知道你為何要殺她,可她沒有做錯什麼,那個翟笙好賭好色,觊觎她不得,轉而向你大獻殷勤,她為了保護你,把翟笙趕出府,你這些年偷了多少她的首飾變賣來貼補翟笙,你以為她不知道嗎,你懷了翟笙的孩子怕被發現,自己偷偷吃堕胎藥傷了身子,是她裝作吃不下補品讓給你吃來調養,你所作所為她都知道,可她從沒有責怪于你,你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她視你如姐妹,你怎麼下得去手,在她大婚當天害她性命?她差一點就要能夠嫁給她心愛的郎君,你所托非人卻要她也搭上幸福賠上性命,你還是人嗎?”
齊軒嶽話音落時,齊涓已是彌留之際,咽下最後一口氣前,她看見一身喜服的齊軒靈在一片白茫茫的霧中越走越遠,她追了過去,大霧将她裹住,她在濃霧中高喊:“對不起,小姐,是我錯了”,回應她的隻是一片死寂。
高倉巍帶着柳珘,蘇一心同薛衍墨趕到時,齊府已撤去紅綢挂上了白絹,全府上下脫簪帽着素缟,齊夫人望着愛女的屍身恸哭昏厥了幾次,齊大人痛心疾首,一瞬蒼老,齊軒嶽把衆人引入後院的一間廂房,便又去前院操辦喪事去了。
焱雀守在昏迷的薛賦惜身旁,醫師道這一刀未傷及要害,不過血流太多,暫時昏迷不醒,焱雀同衆人講述事發經過,當時她在齊軒靈房中被下藥迷暈,隻迷迷糊糊記得齊涓把齊軒靈拉起來,扶着她出門,然後就聞到火油嗆鼻的臭味,随即就是火焰燃燒的焦糊味,煙塵彌漫,竟把她熏得清醒了幾分,她自岚山行宮後,便習慣把清神醒腦的藥揣在身上,火勢猛漲前,她尚能行動,推門時發現房門被鎖,便從窗戶跳出,隻不過手腳仍是無力,勉強支撐着走了兩丈路便躺倒在房屋背後的樹叢裡,力氣恢複時,房屋已燒塌,後來跟着薛先生出齊府,齊涓見她未死,便又持刀沖出來要殺她,是薛先生替她擋了刀,她才沒有受傷,所以她要守着先生,直到先生醒來。
高倉巍沒有意見,柳珘和蘇一心對望了一眼,也不知該說什麼,薛衍墨卻道:“我要帶他回帝師府”。
焱雀道:“醫師說了,他沒有醒來之前不便挪動”。
薛衍墨道:“我一定要帶他回去”。
焱雀知道眼前這個人既不是薛衍墨,也不是薛賦惜,而是薛賦惜曾提起的影奴,她更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于是她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不管他是今夜醒來,還是明日醒來,他都不會有事”。
影奴聞言心驚,女孩眼睛裡透着一切都了然于胸後的透徹和執着,他本就是為了保守這個秘密而存在,如今這個秘密竟被外人知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慌亂,高倉巍道:“薛大公子,眼下你還是盡快回府向帝師大人及夫人秉明一切吧,勿要讓雙親為之擔憂,太子師醒來後,醫師若診斷他無礙,齊府自會将他妥善送回”。
影奴不再猶豫,當即縱馬回府,他的确要向夫人秉明一切,這個女孩絕不能留。